第10章 吞噬与进化

明亮的月光下，幽灵船通体燃烧着赤金色火焰。

船帆与桅杆的轮廓清晰可辨，火焰却未腾起一丝烟烬，只在夜风里静静跃动，将甲板照得透亮。

船舵前，汪远未有任何动作，整片海域却诡异地陷入死寂。

“你动了货物？！”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克劳奇，他本以为那火柱是炼金术师布下的六芒星阵，此刻却觉察出异样。

抬眼的瞬间，瞳孔骤缩，牙齿咯咯打颤。

那只被火焰萦绕的白骨手指上，一枚样式古怪的金币正随月光流转，每一次翻转都令他心脏狂跳。

村子里没有这种金币，船上也不该有，唯一可能的便是那个连自己都不敢靠近的货物。

骨子里的恐惧并非源自燃烧的骷髅船长，而是货物的主人——黑珍珠海盗团。

这个号称由杰克船长遗留的黄金级海盗团，怎会是他这等小角色能招惹的？

“该死！”

铁钩瞬间弹出，拽着他飞向最近的海盗船，他甚至不敢靠近幽灵船半步。

老琼斯见状想要阻拦，却还是退了回去。琼斯浑身发抖，显然不愿接受眼前的一切。

“你继母私下抱怨，说你在床上的动静还不如你老爹打个喷嚏响。”

耳边响起雷耶斯那令人厌恶的讥讽，琼斯下意识挥拳，却被老琼斯死死按住。

“滚下去！”

老琼斯的神色让琼斯一愣，这是他二十多年来首次看见父亲面露惧色。

是在怕索恩那个废物？

“滚下去！”

思绪在第二声怒吼中停滞，紧接着他就被自己的表叔拖向船后。

目睹全程的雷耶斯并未阻拦，即便索恩的出现使得全员停手，他们这方仍处于下风。

“让琼斯告诉你的女人提前写好遗书，免得被你们这对‘深情父子’连累得尸骨无存。”

即便浑身骨头像被敲碎般剧痛，他的嘴也没闲着。

如果说索恩的火焰能灼穿血肉，那么他的毒舌胜过浸过盐水的细针。

老琼斯脸色发白，却未在意——反正儿子带走了罗盘。

雷耶斯窥破了他的心思，嘴角挂着笑从地上爬起。。

“我会在龟岛发布悬赏令：身怀传奇海盗杰克・斯派洛罗盘的琼斯下落不明，寻到者可自行处置。”

此言一出，老琼斯眼中杀意翻涌。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自己儿子的未来！

还未等众人反应，海盗船方向骤然腾起灼热光芒。

汪远操控下的幽灵船正缓缓逼近，留守海盗哪见过这阵势？

大副不信邪地冲上前，却在触碰到火焰的瞬间哭嚎着狂舞，转眼化作飞灰。

其余人顿时作鸟兽散。

往狩猎船逃，跳海，或者躲进船舱中，他们只求离这火焰怪物越远越好。

却见驾着小船的海盗刚划出半丈，船桨就缠上赤金火蛇，连哀嚎都没来得及出口，便在火舌中蜷成灰影。

幽灵船的移动速度并不快，汪远需要时间适应体内翻涌的力量。

好在白雾的特性他足够熟悉，坚硬如铁的特质瞬间涌入脑海。

既然如此……那就玩一场碰碰船的死亡游戏。

克劳奇看着身边四散的废物，骂骂咧咧转身要走。

什么罗盘，什么财宝，都不如自己的命值钱！

本以为靠人数能压制对手，哪怕面对魔法也能硬扛，可谁能料到会被这艘恐怖幽灵船直接碾压？

“回去！”

电光闪过，黛芙妮的身影拦在面前，抡起纯铁魔杖，将正抓向桅杆的铁钩狠狠砸开。

雷霆与诅咒之力相撞，两人都被震得后退半步，却让黛芙妮争取到了关键时间。

幽灵船的逼近速度陡然加快，眨眼间便与海盗船贴在一起。

没有想象中的撞击声，却传来类似黄油融化的诡异闷响。

克劳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海盗船被火焰“吞噬”，那些有灵性的火苗每吞掉一块木板就膨胀几分，继而扑向更多船体。

见鬼了……必须逃！

“我没说你能走。”

汪远的声音让克劳奇浑身发寒，话音未落，脚下甲板瞬间升腾起金色火焰。

整艘船都在被同化！

黛芙妮抬眼看向哥哥，见他勾了勾手指，便轻笑一声跃向幽灵船。

赤金火焰在她脚边翻涌，却似有灵智般避开这抹纤细身影。

被逼至船舷的克劳奇扫过呆立的老琼斯和残兵败将，忽然咧嘴露出发黄的牙齿：“老子是克劳奇！恶贯满盈的海盗！”

怒吼中，铁钩破空勾住幽灵船舷，下一秒便如飞蛾扑火般撞向烈焰。

烈焰与雷光瞬间升腾，将诅咒之力狠狠压制。

克劳奇终究是强弩之末，不过一分钟，便被掀翻在甲板，全身抽搐，活像条被钉在甲板上的鳗鱼。

黛芙妮刚要上前，却被汪远叫住。

“小心。”

仅凭货船甲板和船舱中的魔法阵，他就知这人阴毒至极。

不过，在这白雾凝成的烈焰船上，他本是绝对主宰，心念一动，火焰骤然化作无数尖刺破土而出，直取咽喉。

克劳奇猛然睁眼，藏在指甲缝的毒粉尚未抖落，便被火舌卷成青烟。那些伴随他半生的阴狠手段，终究没能敌过赤金烈焰的灼烧。

当最后一声惨叫被火焰吞噬时，唯有那枚铁钩坠地，在甲板上敲出一声空响。

幽灵船现世后，局势便朝着老琼斯无法掌控的方向倾斜。海盗四散溃逃，那些先前倒戈的亲戚此刻正跪在甲板上发抖。

“全是那老东西琼斯逼咱们淌的浑水！”

“海洋之神在上，咱们可是喝同一条溪流水长大的乡邻啊！”

然而，幽灵船的火焰并未因求饶而停滞，第一艘海盗船在诡异的融化声中与幽灵船融为一体。当烈火骷髅的目光转向第二艘船时，它的速度陡然加快。

老琼斯茫然环顾四周，残余的不甘在火焰中渐渐淡去，猛地回头时，只见送小琼斯离开的表弟正向他走来。

“表哥，琼斯家输了，输了就得认。”

他还在回味这话的含义，就被断裂的鱼叉贯穿了胸膛。

“侄子去了龟岛，换来的金币都给了他。”

老琼斯费力转头，看着满脸胡茬、臂间尽是旧伤的表弟，忽然笑了。

“好......”

死了也好，这场荒唐的闹剧该收场了。他握紧藏在袖中的匕首，用尽最后力气刺向对方腹部，血花溅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到了地下......你还跟着我。”

雷耶斯不知何时缩到二人身后，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唏嘘不已，随即望向烈焰幽灵船的方向。

他先是浑身一颤，紧接着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险些昏厥，那烈焰竟在阻隔他的心灵传音！

好在汪远反应迅速，侧身让开一道缝隙，才让两人的精神交流得以继续。

“老村长快咽气了，奥姆叔心脏长在右边，尚不致死。村民大多是盲从的帮凶，我建议.......回村善后。”

雷耶斯在路上推演过无数次战局，即便胜率渺茫，却也没料到会是这么收场。

汪远刚要回应，忽觉脚下甲板剧烈震颤，吞噬了两艘海盗船的幽灵船，船尾竟凝结出纵向推进的火焰纹路，连带着船身火墙也变得更为厚重。

这是......升级了？

他望向船舵，只见上面的纹路勾连成三艘简易帆船的图案，却是暗哑无光。

“它饿了太久。”杰克船长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汪远心中猛地冒出个大胆猜想，这难道是下次升级需要吞噬的船只数量？

但眼下已没有更多船只可供吞噬，幽灵船对狭窄的狩猎船毫无兴趣，这让他不禁怀疑这怪物是否真有生命。

他意念微动，向妹妹黛芙妮交代几句。看着少女跃过船舷的矫捷身影，他心中闪过一丝羡慕。

自己的手一旦离开船舵，整艘船就会瞬间褪去火焰幽灵船形态。

好在黛芙妮动作利落，在村民协助下，很快将断气的老琼斯和重伤的奥姆抬上幽灵船。

当然，触碰火焰的步骤只能由她完成，少女单手拎着两个老人的模样，透着几分飒爽。

老琼斯的尸体刚落地，火焰便将其包裹其中。

“亲爱的涅普顿・索恩船长，需要新船员吗？”头顶的海盗帽里传出杰克的调侃。

汪远盯着自己指间跳动的火焰，白骨指节敲了敲船舵：“不，只是想让琼斯家的蛆虫看看，他们的老东西在我船上做狗。”

“妙极了。”杰克的声音带着赞许。

作为烈焰幽灵船的主人，他确实有权赋予他人“船员”身份，而代价就是——

与他一样，永生永世活在诅咒之中。

火焰褪去时，老琼斯的骨骼已颤巍巍站起，双眼燃着苍白鬼火，扑通跪在甲板上。

“滚下去。”汪远挥手的瞬间，骸骨便化作火苗钻进船舱，像被驯服的猎犬等待召唤。

黛芙妮见状眼睛发亮，却在另一簇火焰裹住奥姆时惊呼出声：“哥，别这样！”

奥姆对他们多有照拂，不该落得和老琼斯一样的下场。

火焰应声散开，化作纯净白雾覆在奥姆胸前的伤口上。

“我撑不了太久，你先带大家回村，杂兵交给我处理。”汪远的话让少女脸颊发烫，她强压住慕强的雀跃，匆匆点头离去。

两艘狩猎船与幽灵船同时启程，雷耶斯回头时，只能看见烈焰船尾在海平面拖出的光带。

“岛上总算清净了。”

他喃喃自语，远处忽然飘来几缕微弱的哀嚎，那是不肯悔改的海盗在火中挣扎。

这声音让他再次认识了索恩——不，是涅普顿・索恩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