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克·托德走进了那间他十分熟悉的审讯室。
他习惯性地坐在了自己的那张拥有滑轮和扶手的椅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下一秒钟,从审讯室里极少被使用到的喇叭里传来了重案一组副组长格伦·塔克的声音:“嘿,小子!你的位置可不在那里。”
“啧!”卢克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代表不快的咂嘴声,然后挪动了身体,坐在了被螺丝固定在地板上的那张金属椅子上。
嗯……这椅子确实很不舒服,难怪那些被审讯的嫌疑犯们,在第一次坐上去时,都会露出难受的表情。
卢克所在的这间审讯室,是阿卡姆市警察局里,唯一一间拥有双向单向镜的房间。
他凝视着镜子中自己的脸,假装是在和墙壁另一边的塔克探长对视,眼神中带着些许挑衅的色彩。
他很清楚,在目前的情况下,自己绝对不能露怯,毕竟,对方把他扔进这个特殊的房间,一定是为了用监控设备录下他倒霉的模样,再在警局的聊天群里反复使用,甚至会制作成表情包,提供给整个警局使用。
既然要被变成表情包,那至少,希望这个表情包能帅气一点。
他这么想着,露出了一个电影里007常用的冷峻表情。
单面镜的另一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或许是因为今天是周六的缘故,他在这个有些寒冷的房间里等待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有警员推开了房间的门。
来的人是和他同期加入警局,在新人培训中以第一名的身份,进入了重案一组的林赛·康纳利。
从她匆忙的动作和扣错了顺序的外套纽扣来看,她应该是刚刚才从床上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从家里赶来,不惜背上一个超速罚单,再牺牲一整个美好的周末,只为了看卢克的笑话。
她的咯吱窝下面,夹着的并不是那本被卢克用过了几次的《圣经》,而是一本审讯心理学专著,《刑事审讯与供述》,封面上甚至盖着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图书馆的馆藏印章。
卢克有些无奈地用一只手扶住了脑袋。
“噗嗤,”林赛笑出了声,“我这里有一本教科书,你想要用它来发誓吗,还是说,你更希望我找一本《圣经》过来?”
卢克叹了口气,“唉……用这个就好。”
他把右手按在了书的封面上,开口宣誓:“我向福佛德·F·英鲍和约翰·E·里德发誓,我将说出事实,全部的事实,除了事实外没有其他的东西……这样可以了吗?”
他口中的这两个名字,正是《刑事审讯与供述》的两位作者,现代审讯心理学的泰斗。
林赛·康纳利警员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哈哈哈哈……是的,可以了……哈哈,我会叫塔克组长过来,你得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哈哈哈哈!”
卢克对着隐藏在墙角的摄像头翻了个白眼:“听到了吗,她在叫你。”
一分钟后,躲在隔壁监控室里,隔着单面镜看笑话的格伦·塔克探长进入了审讯室,两只手里分别端着两个叠在一起的咖啡杯,和一壶刚刚煮好的黑咖啡。
卢克站起了身子,从他的手里接过了杯子和咖啡壶,自顾自地倒上了一杯。
嗯……味道居然还不错,不是警局财政办公室不知道从哪里批发来的,烘焙过头了的苦豆子。
“说说看吧,你发现那根骨头的经过。”格伦·塔克探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用轻松的语气说着。
卢克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说清楚了自己发现指骨的全过程,甚至连手里捧着的咖啡都没有喝完。
塔克探长假模假样地在文件上划拉了两下,就把一整个文件夹都递给了卢克,示意他在上面签字。
“这就结束了?”卢克问道。
“那不然呢?”塔克探长用摆烂的姿势摊了摊手,“你还指望我做些什么事,开车把你送回家吗?”
“可以吗?”卢克的语气里满是期待。
“当然不行!”塔克探长从他手里接过了签完字的文件,“托你的福,我还有一大堆文书工作要做呢,你自己想办法回去吧。”
卢克被带来警局的时候,坐的是塔克探长的警车,而现在,笔录已经做完了,他却没有了回家的手段。
他再次看了一眼单面镜子里的自己,穿着一身连体的工装,口袋里甚至还装着一个扳手——重案一组的这群家伙,甚至在没有给他搜身的情况下,就把他丢进了审讯室里。
换句话说,他现在没有车钥匙、没有现金,更没有手机,但幸好,他还有一个脾气火爆的外祖母。
卢克慢悠悠地晃悠到了重案一组的办公室,向还在待那里的林赛·康纳利借了手机,给老托德夫人打了电话。
“知道了,你在那里等着,我等下就开车过来。”
还没等卢克叮嘱她开车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外祖母就挂断了电话。
闲得无聊的卢克,也只能在等待的时间里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
他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胡乱地戳了几下键盘,但实在提不起劲来,面对那些繁杂的案件资料。
在灵机一动的驱使之下,他离开了自己的位置,直接坐上了电梯,来到了地下二层的法医实验室。
不出他所料的,痕检员梅德琳·哈蒙德与生物证据部的部长艾默里·阿克曼,正围坐在一台机器前,等待着那台老机器输出他们需要的数据。
“嗨!”卢克打了个招呼,提醒他们自己的存在,“有什么发现吗?”
“嗯姆……还凑合,”梅德琳头也不抬地回答了他,“我在指骨里找到了一些残存的骨髓,可以用来做毒理分析,至于DNA的鉴定与比对,还要排队等待前面的项目完成。”
“至少还要等一周,”阿克曼部长插话道,“最近需要进行DNA鉴定的案件越来越多了,卢克·托德警官,你有什么头绪吗?”
卢克匆忙地摇了摇头,仿佛刚刚给法医实验室的排队序列又增加了一行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但不管什么时候能出结果,这个结果也不会让你知道的,”阿克曼部长继续说道,话语直戳卢克的心窝,“你可是涉案人。”
“去去去,别在这里耽误时间,都是因为你,我的仪器都开始报错了。”
被驱赶出实验室的卢克只能憋屈地离开,站在警局大门前的路边,等待着外祖母的到来。
一直等到没有吃午饭的肚子咕咕作响,他才看到了自己那辆熟悉的老沃尔沃。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我的车钥匙。”他和老托德夫人交换了驾驶位,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说。
老托德夫人熟练地从手套箱里摸出一根巧克力能量棒:“哦,我没有,但我总是知道,你把钥匙放在什么地方。”
“嘿!”卢克抗议道,“你不能总是随便进我的房间,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是啊,住在外祖母家地下室里的成年人,”老托德夫人从不给他一点面子,“哦对了,我还帮你洗了你的制服外套,不用谢。”
“在前面的路口掉头,我要去吃街对面的那家意大利菜,你外祖父生前也很喜欢那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