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意外

这一路无言，二人各怀心事。

黄昏时分，青鸟越过群山之巅，停在霁云宗大门前。

山门前空无一人。

此时不是应当有人守山么？

守山灵兽自天空俯冲而下，在二人身边盘旋片刻，向着雁舟衡伸爪去。

温悯随手将灵兽缚住:“小红，他和我是一起的，不要胡来。”

平日里这灵兽见人就抓，所以不到特殊时刻，一般是不会将它放出来的，都是弟子轮流守山。

今日这是怎么了？

温悯忽而心口一跳，越过山门，快步往里走去。

奇怪的是，这一路过去，竟都没见到一个弟子。

心里的不安愈发浓烈，她一步也不敢停留，一路往渡影阁走去。

直到行至渡影阁院门口，却见各色衣衫的弟子紧密站着，将渡影阁堵得水泄不通。

站在最外缘的一个弟子见到她，忽而快步上前：“阁主！”

“这是怎么了？”温悯皱眉。

“阁主……”那弟子面色苍白，欲言又止，嘴唇颤动半晌，“您快些进去吧，横二娘她……”

温悯心一紧。

与此同时，怀里的黑猫跳下来，三两步穿进屋子。

方才推开门，便见围了一众沧溟阁弟子，白布盖在屋子正中央的木床上，谢枫在床侧守着，面上已是出了一层汗。

木床中央，躺着面无血色的横二娘。

只这一眼，温悯便觉得浑身僵直，耳边一片嗡鸣。

好半晌，她才抬起腿，步子有些不稳地上前两步，跌坐在了床边。

她抬起手，指尖颤抖地去触碰横二娘的身体。

已经没了体温。

横二娘面色安详，手里还紧紧捏着一片羽毛。

黑猫跳上床，围着横二娘转了一圈，又嗅嗅她的手，最终蜷着身子缩在她身侧。

思绪好像忽然停滞住，她想要收回手，却又控制不住地按住那布满伤痕的皮肤下突出的血管。

身边有很多声音，她似乎都听见了，但怎么也分辨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嗡鸣声缠绕着，像一条线勒紧了，待她反应过来，忽觉心口胀痛。

她急促地反应过来要呼吸，猛地呛入一口气，横二娘身上淡淡的皂荚气息扑面而来。

温悯收回手，将颤抖的手藏入袖口。

声音却依旧不稳：“怎么会突然……”

“昨日横二娘去后山，许久都没有回来，弟子们去找的时候，就已经……”柳吹枝沉默片刻，“身体无伤，不像是外在因素。”

“不是已经治好了吗？怎么会突然间又这样呢？”温悯抬起手，红线飞出，将横二娘整个身体都缠绕住，“不可能。”

柳吹枝面带不忍，拉住她的手：“不用试了，真的没有。”

“你看，沧溟阁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真的没有。”

温悯垂下手指，眼眸暗下去。

“我一直在尝试联系你……”

当然联系不上。

灵蝶不见了。

又被明月间堵住，倘若她再早一些回……

一切就恰好这般巧合。

心间仿佛被一块巨石堵着，沉重得无法呼吸。

温悯怔然坐在原地。

柳吹枝对着四周围了一圈的弟子使个眼色，众人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温悯和躺在床上的横二娘。

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伸出手去握住横二娘的掌心，一下又一下轻按着。

她掌心的茧还没能去除，但依然软了许多，她一直有按照温悯所说按时用药。

直至日落时分，许晴推开门，端着饭进来。

“师尊。”许晴欲言，目光落在她紧紧按在横二娘掌心的指上，话又止住，好半晌才说出一句，“多少吃点东西。”

温悯没抬眼，轻轻点点头。

“……那我出去了？”许晴沉默半晌，试探着问。

对方依旧没回答。

又过去不知多久，温悯站起身，才恍然发觉腿脚已经失去知觉。

她瞥一眼那端来的盘子，肉堆了满满一盘，想来是渡影阁的弟子们刻意给她留下的。

不愿辜负他们的心意，温悯拿起筷子，本想多少吃一口，可方才碰到那饭菜，便忍不住一阵恶心地干呕。

将菜推到一边，横二娘身边的黑猫不知何时醒了，从床上跳下来，围在她身边打转。

温悯将那一盘菜都推过去，胖胖叫了一声，闷头吃起来。

盯了床上闭着眼的横二娘许久，温悯才慢慢将那白布又拉了上去。

于是那具瘦弱的身躯变成白布上崎岖的几座小土堆，崎岖起伏。

思绪混沌着，她撑着身体，漫无目的往外走。

她也不知晓自己应该去哪里，只是下意识想要逃离那块扎眼的白布。

“师尊。”

温悯抬起眼，撞上一众渡影阁弟子的目光。

她这才恍然觉出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练场。

忽而才想起回到霁云宗之前她要做的事情，于是张了张口，声音却沙哑得不像她的：“许晴。”

许晴上前一步。

“你带着……”话说出一半，又才想起先前在比武大会上，与雁舟衡相对的正是许晴。

她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摇摇头，转而道：“无事，这几日可能需要你多督促他们练功。”

许晴点头：“师尊放心。”

温悯扫视一圈，目光落在队伍最末的祝承身上。

与他带着担忧的目光相撞的一瞬，温悯三两步走过去，轻声道：“你带着雁舟衡安排一下住处。”

“认识吗？”话说出口，她又补道。

祝承点点头，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又在对上她的目光时压了下去。

他不自觉地皱起眉，上前一步，小声道：“师尊……”

祝承的手有些距离地护在她腰侧，是一副想要让她倚靠的姿态。

她原本没有这样的想法，此刻才发觉支撑着走过来的身子有些软。

混沌的大脑没有太多思考能力，身体只是随着本心而动。

依着他的手，温悯不甚明显地往后靠了靠，借着力撑住一瞬。

隔着薄薄一层衣衫触到她的腰，祝承不自觉地蜷起手指，将指尖的茧压在掌心，才稍微用了点力道将她扶住。

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她。

温悯却忽然才反应过来，略微直起身，离开了他的手掌，轻声道：“去做你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