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璇玑迷踪

槐树洞的石壁在谢无咎的血祭下裂开时,林疏月手中的火折子突然明灭不定。荧光苔藓的冷光映出他指尖滴落的蓝色血液——那不该是人类所有的色泽,却与星盘边缘溢出的磷光完美共振。“氧气含量低于18%。”她捏住火折子的竹柄,火苗高度比地面低了两寸,“密室在倾斜。”

谢无咎的星盘正贪婪地吸收着洞壁上的《粹精篇》刻字,鎏金表面渐渐浮现出类似元素周期表的暗纹。林疏月解下腰间绣线,系上银簪垂直放下:“3.5度偏差。”绣线在石壁映出的影子微微弯曲,指向左下方三块青砖,“暗门在‘水’字砖下。”

他忽然轻笑,指尖划过星盘新显的“Fe”符号:“天工族善借自然之力?”

“不如说我们懂如何欺骗自然。”林疏月撬开青砖,露出青铜齿轮组,“就像这机关,看似借地力倾斜,实则是利用偏心轮原理。”她的指尖在齿轮接缝处顿住——那里刻着与现代游标卡尺相同的刻度。

密道深处传来水滴声,谢无咎踢到半张腐朽的黄历,“景泰十七年霜降”的墨迹在荧光苔藓下泛着幽蓝。当他弯腰捡起时,袖口滑落的机械义肢关节发出轻响,金属表面倒映出林疏月瞬间绷紧的脊背。

回到绣坊时,春桃的绣架已被移至中央,未完成的璇玑图上,冰蚕丝竟在半空织出笛卡尔坐标系。新死者悬浮于丝线网中,心口插着改装的日晷,晷针阴影正指向申时三刻——但此刻分明是子时。

“桐油。”林疏月扯下裙摆布条,浸过灯油后按在死者手臂。皮肤下逐渐显露出细密的纹路,那是微电流刺激才会浮现的电路图。她测量尸体僵直程度时忽然顿住:“凶手身高五尺七寸。”利用杠杆原理计算肌肉收缩力后,她的视线转向谢无咎,“与大人相仿。”

谢无咎的龟甲在掌心裂开,“泽火革”卦象对应星盘上缺失的第七个齿轮。他望向排水渠方向,磷粉残留的荧光正勾勒出与卦象相同的轨迹:“跟我来。”

司天台的废墟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青铜浑天仪的水轮仍在转动,驱动着顶部的星图幕布——那是用失传的缂丝技法织成的,遇水便显露出现代经纬度坐标。林疏月沾湿指尖划过幕布,“艮位三度”的古文旁,竟重叠着“北纬34.2度,东经108.9度”的墨痕。

“水钟流速不对。”她踢开堵塞的叶轮,黑色黏液般的液体涌出——非牛顿流体,前朝监正竟用糯米浆混合磁石粉制造了阻尼介质。谢无咎同时将星盘逆拨,二十八宿铜像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眼球迸射的红光在错误星象下失去准头。

“小心!”林疏月拽住谢无咎躲避木牛流马的倒刺,忽然想起绣坊织布机的震颤频率。她扯断腰间所有丝线,系在浑天仪摆轮上:“跟着我哼《关雎》!”声波共振的瞬间,木牛流马的关节纷纷崩裂,露出内部刻着“Made in Deutschland 1896”的齿轮。

谢无咎的星盘在此刻与中央浑天仪共鸣,全息星图突然浮现,重叠的影像中,现代实验室的“天工一号”正在解析璇玑图,而观测窗前站着的——分明是身着玄衣的他自己。

“你早就知道。”林疏月后退半步,掌心的齿轮胎记发烫,“实验室爆炸、时空乱流,都是你在景泰三年设下的局。”

他沉默着翻开前朝监正的笔记,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与“天工一号”完全相同的纺织机,旁边是用朱砂写的“时空如织,经纬可改”。当翻到最后一页时,钢笔字迹突然出现:“致现代的破局者——唯有让‘钥匙’相信自己是穿越者,方能启动逆转之阵。”

排水渠方向传来重物落水声,林疏月转身时看见春桃的绣绷漂在水面,未完成的璇玑图上,二进制编码的绣花针正组成“活”字。谢无咎的手指划过星盘新出现的齿轮,那里终于补全了“景泰十七年”的刻度——却比原本的年轮多出十四道划痕。

“他们在不同时空制造傀儡。”他忽然指向全息星图中闪烁的凶案地点,每个红点都对应着一具机械义肢,“秋棠是第一个实验体,春桃……”他顿住,看着林疏月袖中露出的血帕,新标记正指向密室深处,“真正的天工核心,在浑天仪最底层。”

司天台的地基突然下沉,露出更深的地宫入口。林疏月摸着石壁上的齿轮纹路,忽然想起实验室同事曾说过的玩笑:“你这名字,像是从古代绣娘名录里扒出来的。”现在她终于明白,不是名录,而是天工族的织星术,早已在时空经纬中为她缝好了每一步轨迹。

谢无咎的机械义肢在暗处发出微光,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与林疏月相同的齿轮胎记:“当年我在实验室启动‘天工一号’,其实是为了阻止时空乱流。但仪器逆向解析璇玑图时,把你‘织’进了景泰三年——而这里的我,不过是天工族制造的活机关,等待真正的钥匙来重启阵眼。”

地宫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混着实验室爆炸时的电流声。林疏月握紧手中的青铜密钥,忽然发现密钥内侧刻着自己的名字——用景泰三年的古字,却带着现代钢笔的笔锋。

“走吧。”她望向逐渐清晰的地宫台阶,“去看看,我们究竟是时空的织工,还是被织就的丝线。”

谢无咎的星盘重新开始顺时针转动,这一次,齿轮咬合的声音与两人的心跳完全同步。在他们身后,司天台的缂丝星图正缓缓改变,原本错误的天玑星位逐渐归位,而绣坊方向,春桃的绣绷突然无风自动,丝线竟织出了谢无咎方才隐瞒的卦象——“地火明夷”,预示着光明将从黑暗中诞生。

荧光苔藓的冷光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齿轮与星盘的轮廓在石壁上摇曳,宛如一幅跨越六百年的织锦,正在被两只不同时空的手,共同绣出破局的第一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