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芳心暗许

几日后，天穹宗使者抵达青岚宗前夕。

暮色四合，青岚宗后山的药圃笼罩在淡紫色的雾霭中。夕阳的余晖为层层叠叠的药田镀上一层金边，那些刚浇过水的灵草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在暮光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夜无尘背着半满的竹篓缓步而行，药锄在青石小路上叩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刻意踏得实实在在——正如一个好运加身，入门不久便晋升管事的凝气期弟子该有的模样。

山间的晚风带着药草特有的清香，拂过他略显单薄的青布衣衫。那衣衫的袖口已经有些磨损，虽是许久的旧衣，但浆洗得还算干净，连衣襟上的盘扣都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

夜无尘腰间新配的檀木令牌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上面“药园管事“四个描金小字在暮色中若隐若现。这是月前新入门的客卿长老赵有火前日为他指派的差事。

“沙沙——“

路旁的紫藤花架忽然无风自动，那些垂落的花串轻轻摇曳，洒下几片淡紫色的花瓣。

夜无尘脚步微顿，耳尖轻轻一动。他听见花架后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响动。那脚步轻盈却凌乱，像是受惊的小鹿在林间奔逃，时不时还传来压抑的抽泣。

他佯装未觉，继续向前走着，转过花架的刹那，一个杏色身影突然撞入怀中。夜无尘适时地踉跄后退，竹篓中的药草撒了一地——几株刚采摘的蚀心草，两朵未完全绽放的月见花，还有一把新鲜的茯苓叶。

“苏、苏师姐？“夜无尘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低头行礼时目光飞快扫过对方。苏灵儿今日穿着便装的杏色襦裙，那料子在暮色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她的云鬓微乱，几缕青丝被汗水黏在光洁的额头上，眼角泛红，显然刚刚哭过。怀中紧紧抱着个青布包袱，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像是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月光穿过紫藤花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双总是含笑的杏眼此刻蓄满泪水，像是两汪即将决堤的清泉。

夜无尘注意到苏灵儿腰间代表丹堂弟子身份的玉坠已然不在——那枚雕着丹鼎纹样的羊脂玉佩，平日里她总是小心翼翼地佩戴着。此刻，那些平日里有的没了，那只存在于玉衡峰青玉子丹房密室的微弱气息，却激起了夜无尘腰间青铜印的反应。

“夜师弟？“苏灵儿慌忙抹了把脸，强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像是雨后的残花，勉强挂在枝头，随时都会坠落。“这么晚还在忙？“

夜无尘蹲下身收拾散落的药草，故意让声音带着新晋管事的自豪：“刚去收了批蚀心草，赵长老说这批要得急。“他故意将一株折断的灵草举到眼前，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摔坏了几株，明日还得重新采摘。“

抬眸时，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不经意地问道：“师姐这是要去哪儿？怎么走这么急？“

苏灵儿的手指骤然收紧，青布包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夜无尘清晰地听见她心底的挣扎：[师尊说宗门已入魔道...护山大阵已被动了手脚...可夜师弟才刚入门...他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也只是个小小的药园管事...]

山风忽然变得急促，吹得紫藤花簌簌落下。一片花瓣沾在苏灵儿颤抖的睫毛上，像是为她蒙上了一层轻纱。她的嘴唇微微发抖，几次欲言又止。

“夜师弟！“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你...你明日卯时到山脚下“问仙居”寻我，随我一同下山……就说是...就说是我要带你去寻几味珍稀药草...“

夜无尘恰到好处地露出困惑：“师姐这是何意？我明日还要给赵长老送新收的灵药...“

“别问！“苏灵儿急得跺脚，绣鞋碾碎了地上的花瓣。她眉心突然浮现一道红痕，像是有人用朱砂笔在那里轻轻一点。“我发誓不告诉任何人的...“话音未落，她突然喷出一口鲜血，那血珠在月光下如同散落的红珊瑚，溅在夜无尘的青布衣衫上，在布料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夜无尘箭步上前，在她倒地前揽住那纤细的腰肢。怀中少女浑身滚烫，眉心红痕如火焰般跳动——这是道心反噬之兆。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像是离水的鱼儿。那青布包袱落在地上，露出半截破界符——正是修真界不多见的保命符箓，上面带着青玉子特有的灵力印记。

竹屋的灯火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暖。夜无尘将苏灵儿轻轻放在榻上，他指尖凝聚出一缕暗金光芒，在灯下几乎不可见。

“嗤——“

衣帛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晰。随着衣衫褪去，少女莹白的肌肤逐渐显露。夜无尘的动作忽然顿住——在苏灵儿心口处，一道奇异纹路正在缓缓成形，那纹路精致得像是名家工笔，每一道线条都流转着翡翠般的光泽。

“先天灵瞳？“夜无尘瞳孔微缩。这丫头竟在生死关头觉醒了这等天赋！他想起古籍上的记载：灵瞳开，万物现，可窥阴阳，可破虚妄。

他并指点在她膻中穴，暗金魔气顺着经脉缓缓渡入。随着治疗深入，他不得不解开更多衣带。当指尖划过锁骨时，他清晰地听见苏灵儿心底的悸动：[夜师弟的手...好凉...但好舒服...像是山涧的清泉...]

突然，苏灵儿眉心的灵瞳完全睁开！翡翠色的瞳光如同实质，穿透夜无尘精心伪装的表象，将他体内汹涌的魔气照得无所遁形。两人同时僵住，屋内静得能听见灯花爆开的声响。

“原来如此...“苏灵儿虚弱地笑了，染血的手指轻轻抓住他衣袖，“难怪你能救我...“

夜无尘沉默地替她拢好衣衫，却见她摇了摇头：“我留下。“灵瞳中流转着复杂的光芒，像是深潭中游动的锦鲤，“你既然肯救我...请不要为难师尊……“

月光透过窗棂，在两人之间洒下银辉。夜无尘看着这个几句话便险些为他自毁灵根的姑娘，忽然伸手拂去她唇边的血迹。这个动作让苏灵儿耳尖泛起红晕，心跳声大得窗外鸣叫的蟋蟀都静了一瞬。

“睡吧。“夜无尘起身时，袖中滑落一枚青铜令，正好落在苏灵儿枕边，“明日再回玉衡峰。“

当竹门轻轻合上，苏灵儿将青铜令贴在心口，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而在屋外，夜无尘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指尖还残留着少女肌肤的温热。

[看来...]他摩挲着腰间小印，暗金竖瞳在夜色中闪烁，[要重新布置监控网了。]

晨光初现时，竹屋窗台上多了盆新栽的清心莲。花蕊中，一只暗金色蛊虫悄然苏醒，八只复眼同时倒映着榻上安睡的少女。微风拂过，莲叶轻摇，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场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