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度陈仓

日落西山，夜幕降下，青岚宗七十二峰的轮廓在夕阳中渐渐模糊成水墨般的剪影。

白子瑜静坐剑阁窗前，修长的手指轻抚冰玉茶盏，指尖凝结的霜花在盏壁蔓延出蛛网般的纹路。他向来不喜饮茶，今日却破例接下了那个药园弟子送来的灵茶。盏中茶叶舒展如剑，在澄澈的茶汤中缓缓沉浮，每一片都泛着翡翠般的光泽。

“白师兄，这是用后山龙泉泡的灵茶，最能安神静气。“

白子瑜想起那少年说话时低垂的眉眼，看似恭敬温顺，眼角却藏着几分他读不懂的深意。那双眼眸在灯笼昏黄的光线下，竟隐约泛着暗金色的流光。

白子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忽然听见剑坪方向传来一阵清越的剑鸣，如凤唳九霄，在暮色中格外醒耳。

凭栏远眺，只见一道杏色身影在暮色中翩若惊鸿。那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柄三尺青锋在她手中流转如游龙，剑锋过处带起道道银虹。虽招式尚显生涩，但身姿灵动非常，每一个转身都带着说不出的韵律。

夕阳余晖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发间玉簪随着动作摇曳生姿，宛如一幅会动的仕女图。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心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在暮色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那位是？“白子瑜自己都没察觉声音柔和了几分，冰封百年的道心竟泛起一丝涟漪。

陪同的青岚宗长老顺着视线望去，捋须笑道：“回白真人，那是玉衡峰苏灵儿，筑基初期修为，青玉子长老的爱徒。“顿了顿又补充道：“说来奇怪，总感觉这小丫头剑法突然精进了不少。“

白子瑜轻轻颔首，袖中的冰魄剑气不知为何微微震颤。这个剑招生涩的小姑娘，竟让他想起多年前在一处上古秘境得到的一幅画，画中是一名穿杏色衣裙的女子。

暮色渐深，苏灵儿终于收剑而立，香汗淋漓。她抬手擦拭额间细汗，眉心那道金纹在触碰下微微发烫。自昨夜道心反噬得救后，这里总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金纹在肌肤下若隐若现，仿佛有生命般缓慢生长。

“苏师妹，该回去了。“同峰师姐在远处呼唤。

苏灵儿应了一声，收剑入鞘时突然感觉一阵眩晕。恍惚间，她似乎看见剑阁方向有一道白色身影正注视着自己。那目光如有实质，让她后背泛起一阵莫名的寒意。她下意识摸了摸眉心，那里烫得厉害。

子时三刻，月光如水倾泻，将听雪轩照得通明如昼。白子瑜正在榻上打坐调息，周身环绕着冰蓝色的剑气，在身外三尺形成一道晶莹的屏障。突然，月光被一道黑影割裂——是个面戴玄铁鬼面的黑袍人！

那面具造型狰狞可怖，额生双角，眼窝处镶嵌着两颗暗红色宝石，在月光下泛着血一般的光泽。面具边缘雕刻着细密的符文，随着呼吸明灭不定。黑影静立窗前，竟连一丝气息都不曾泄露，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何方宵小！“白子瑜双目陡睁，冰魄剑气横扫而出。

“咔嚓“一声脆响，窗棂瞬间炸裂成无数冰晶，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黑影却不闪不避，任由剑气穿透身体——竟是虚影！真正的黑袍人已然腾空飞向山下，宽大的袍袖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白子瑜冷笑一声，白衣飘然追出。身为元婴修士，他每一步踏出都有一朵冰莲在脚下绽放，步步生莲，速度之快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月光下，他的面容冷若冰霜，眼中跳动着危险的寒芒。

追至山脚，白子瑜突然心生警兆。脚下青砖毫无征兆地亮起血色阵纹，繁复的符文如活物般蠕动，瞬间形成一个直径三丈的诡异图案！

“传送阵？！“白子瑜心头一凛，但为时已晚。

天旋地转间，刺骨寒风扑面而来。白子瑜稳住身形，发现自己已置身一处阴森山谷。四周枯木扭曲如鬼爪，嶙峋怪石间隐约可见森森白骨。远处传来乌鸦嘶哑的啼叫，在空谷中回荡不息，令人毛骨悚然。

“寒鸦谷...“白子瑜瞳孔微缩。这是青州少有的几处灵脉之一，如今，也是大胤国有数的凶地之一。

突然，十二道黑气从谷底冲天而起，化作十二面丈许高的鬼头黑幡插在四周山崖上。幡面漆黑如墨却泛着金属光泽，在月光下流动着血色纹路。上面绣着的狰狞兽首栩栩如生，此刻正张开血盆大口，喷吐出浓稠如实质的魔气。那魔气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岩石表面浮现出诡异的青黑色纹路。

“化魔大阵！“白子瑜剑指抹过双眼，瞳孔泛起冰蓝光泽，如两盏寒灯在黑夜中亮起，“阁下好大的手笔。“

这阵法歹毒非常，能将方圆百里的灵气转化为魔气。寻常修士入此阵，不消片刻就会经脉逆行，走火入魔。便是元婴修士，久困其中也会有损道基。

“白真人好眼力。“沙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在谷中回荡，辨不清出处，“不知你的冰魄剑心，能否斩尽这滔天魔气？“

话音未落，十二具金甲傀儡从魔雾中浮现。它们比寻常傀儡高大许多，通体漆黑的金甲上刻满血色符文，关节处延伸出锋利的骨刺。在它们空洞的眼眶中跳动着暗金竖瞳！那目光冰冷无情，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凝视。

黎明前的寒鸦谷已彻底沦为魔域。浓稠的魔气在半空中形成漩涡，将最后一丝星光都吞噬殆尽。白子瑜半跪在地，本命飞剑插在身前，原本晶莹剔透的剑身此刻爬满蛛网般的黑纹，剑穗上的明珠早已黯淡无光。

“咳咳...“白子瑜咳出一口带着冰晶的血沫，每次呼吸都带着刺痛。魔气已经侵入肺腑，在经脉中与他的冰魄剑气纠缠厮杀。他俊美的面容苍白如纸，唯有嘴角那一抹血迹红得刺目。

十二具傀儡倒下了七具，残骸散落各处，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头颅粉碎。但剩下的五具也是残肢断臂，却不依不饶地围攻而来。更可怕的是，化魔大阵仍在运转，魔气源源不断地补充着它们的损耗……

“你究竟...是谁...“白子瑜艰难抬头，看着十步外的黑袍人。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在下巴凝结成冰晶。

那人鬼面下的眼睛闪烁着暗金光芒，缓步走来时，脚下魔气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沙哑的笑声从面具后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感：“白真人的冰魄剑心，不过如此。看来天穹宗这些年的天才，也不过是浪得虚名。“

就在黑袍人抬手欲取他性命的刹那，白子瑜突然暴起！袖中暗藏的破界符炸开刺目金光，空间扭曲的瞬间，他隐约看见对方腰间露出一角青铜小印——印纽上的魔兽图腾摄人心魂，尤其是那睁开猩红双眼的两只！那目光仿佛穿越时空，直刺灵魂深处。

“嗖——“

白子瑜从半空跌落，重重摔在青岚宗外三十里的荒山上。他颤抖着从储物袋取出解毒丹，却没发现丹药表面附着的一粒无形无色无味的魔种，此刻悄无声息地与丹药一同融入他的经脉。

那魔种遇血即化，顺着血管游走，最终盘踞在他的丹田附近，与冰魄剑气形成微妙的平衡。

与此同时，药园竹屋内，夜无尘摘下青铜鬼面，露出苍白如纸的面容。这一战损耗巨大，连暗金竖瞳都黯淡了几分。他踉跄着走到桌前，手指颤抖着倒出一粒血色丹丸服下。腰间的青铜小印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主上，魔种已成。“

那声音非男非女，带着远古洪荒的气息，每一个音节都仿佛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夜无尘摩挲着印纽上第二只睁眼的魔兽——那是只形似玄武生有龙首蛇尾的怪物“玄冥”。

“做得好。“夜无尘嘴角微扬，目光转向窗外。他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深不可测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