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妈妈的长发

何若曦

关于妈妈的记忆大都已泛黄，最真切的还是她的那头长发。

妈妈最爱洗头。梳洗罢，她便披散着头发，独倚在窗边，阳光禁不住将目光停留在那袭瀑布上。风儿拂过，那长发便像水流一样飘逸，千万阳光的焦点在闪烁迷离。我那时惊奇，直泻而下连骄阳也流连的黑色，定是妈妈最喜爱的东西。从很小时，那袭瀑布一直吸引着我。

屋后的田里也是有老鼠的，偶尔看见了，我便用泥块赶它。有一次有小鼠入舍，我初见它时大叫了一声，妈妈闻声而来，见状，抄起锅铲打小鼠。那老鼠机灵地跳着，从盆里到篮里，那晶亮的小眼睛，好得意。看见此景，我想起了猫捉老鼠，便觉得有趣。但是妈妈紧紧地护在我前面与它搏斗。我便埋进了妈妈的长发里，面部好像有丝缕清水流过，清凉而柔顺。那次，在妈妈的背后，水一样的世界里，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我惊奇同时不解。妈妈的长发有时会离奇地短了许多，发烧也硬生生的，参差不齐。我疑惑妈妈不爱她的长发了吧？妈妈呢，也无痛惜之情。这样几次，头发如碧嫩的小草一般，生之而灭，死而又生。终于，有一次我在街上看见妈妈与一个陌生人在说话，那个人给妈妈钱。我过去发现妈妈的头发又只到肩部，硬生生的参差不齐，失去了水漂过的轻扬与生机。我明白了妈妈把头发卖了。也许是为家用，舍弃得毫不吝啬。

屋后有片田，原是土屋被拆，那你便全是泥土，还未到动工的时候，妈妈便在这里种些小白菜之类的。一次他下了一把绿豆，浇水施肥时，我也在旁玩，搓着泥土细末，撒在苗上。时间儿也飞梭一般，绿豆结了荚，阳光浓烈时，便噼里啪啦炸开几荚，妈妈也应得收了一盆绿豆。我欢喜着要吃，妈妈叫我把豆子泡好。我用锅装了一大盆水来，把那盆豆子哔哔全倒入水中。霎时，豆子一个接一个钻入水中，一个溅起的水花马上又被另一个压住。妈妈来时，眉头不由得缩了一下，只是说：“做饭了！”那天晚餐我还是吃到绿豆饭，但却心生内疚，后来才知道，那盆绿豆够吃一个星期的，结果我都泡了。吃不完，又不能放着生霉，害得妈妈把豆子拿去分给左邻右舍。天气渐热，她扎起辫子，盘成一团在脑后，让人觉得很不堪。

妈妈不在身边，她现在怎样了？那头长发，在我日渐思念中变得愈发黑亮，柔顺，牵引着我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