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就猜到,可看他还活着,杜逸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眼角都已湿润,当即扑了过去,上下察看他是否受伤。
“长……青?你还活着?竟然还真的来了?”
长青,是杜逸的字。
十三不过十七,比杜逸还小一岁,长得眉清目秀,只是相貌清瘦,本该显得修身的鲜卑甲胄,却松松垮垮套在他身上。
十三一脸茫然,瞪大眼睛,又揉了揉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一言难尽。”杜逸刚回答,就发现他话里有话,当即又问,“嗯?你刚说啥?真的来了?看来真是因为你,我才来到这儿的?”
杜逸回头看向单方,单方耸了耸肩,无奈道:“别问本将,本将也不知道,还有,你这演技可真不赖,回头本将组建戏班子了,你就给本将到台上唱戏去吧!若不是本将提前得到消息,头次见面时还真有可能被你蒙混过去。说吧,现在知道他是谁了?”
十三看着单方虽是鲜卑军将领装扮,也不知道他是敌是友,而且毛山现在的态度很特别,不能确认他到底是站哪边的。谨慎起见,十三还是示意杜逸不要回答。
杜逸晦涩一笑,犹豫了片刻,这个节骨眼儿,很明显单方知道了不少事情,再装傻那就真的是蠢了,于是老实回答:
“将军赎罪,卑职……确实知道他的身份。他是叛将主帅范大将军的,三公子!”
单方倒很意外他会直接承认,手里拎起的陌刀又抱回了怀里:
“哟,倒还挺识趣,这会儿老实了?他说他家的那几位,你也见过?”
“他的大哥、二哥,卑职见过。”
杜逸眼珠子一转,基本想明白了,要想问他的罪,早就一刀给砍了,绝对不会拖到现在!
“那他们见过你么?”
“见过。”
“窝藏朝廷重犯,可是死罪!”
杜逸深知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之前才会打死都不承认。
“卑职……认罪。”
卑职?认罪?等等,这个人的身份,难道是……十三的表情从疑惑变为震惊,眼神转向毛山寻求答案,毛山认真点头。
十三又审视单方,迟疑地问:“您难道是……”
单方微笑不语。
毛山适时打断二人说话,开始安排下一步:“降军之中,多数都有归楚之心,并无多少战力,但其中有一部人马,很是棘手。”
“范录的五千‘玄甲军’。”十三当即回答。
不是该喊大哥吗?怎么直呼其名?
单方头一次见到十三,对他的这个称呼很好奇,倒也放心不少,至少,此人看来确实可用。
毛山轻捏着山羊胡,赞许地点头道:“不错。范老将军也曾是严家军宿将,极负盛名。自当年严老将军父子血染沙场之后,其中不少严家军旧部便由他接手。他凭借自身骁勇和严家旧部,功绩卓著,接连晋升,直至征西大将军之职。他从中选其精锐,独成一部,又花费重资打造甲胄兵器,号称‘玄甲军’,交由大公子范录统领。大公子为人英勇,又施恩属下,所以深得军心。有这只精锐在手,整个降兵所部都会受到震慑,急切难以得手。如今既有三公子在,或可智取。”
严家军?朝廷里还有几个严家?岂不就是严鹏那个严家?严老将军父子?难道就是严鹏的祖父和父亲?听说他们是被奸人出卖而死,难道也和范建有关?
杜逸心里暗忖。
毛山说到此,本想就此打住,可想到身旁的单方和众人,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解释:“范老将军那里戒备甚严,无军令不得随意进入,且进去必须卸了武器,军中除了胡槐,其他人很难轻易接近。昨日大将军派武林高手混入战阵,潜入罪将营帐,送来大将军的书信,罪将得知朝廷宽宥我等遭受裹挟,并未见责,还照料我等家眷,罪将心下感激涕零,当即便有意强攻,但那样会形成僵持,极可能适得其反,促使其和胡槐合兵一处,届时又有‘玄甲军’震慑,只怕有违大将军的意愿,得不偿失、损失惨重。于是罪将在昨日夜间联系同僚和旧部,并借助大将军派来的江湖高手散播谣言,想要就乱取事,结果胡槐非但没有冲动行事,反而是双方更加提防,只是要求范老将军今日出阵迎敌。”
“借刀杀人,这胡人还是有些脑子。”单方简短补充。
“不错。正好昨夜三公子误打误撞,入了罪将营帐。三公子与罪将商议,大公子善于识人,过目不忘,又行事谨慎,有他在侧,极难成事,若是有一荥阳郡武艺不俗,且与大公子相识之人协助行事,可增加胜券。于是罪将定了两计:一为阵前擒下范老将军,今日阵前罪将几经尝试,就是范家兄弟护的紧,近不得身;现如今只能行使二计,既假借护送公子的名目进去,只要擒了范老将军,则大公子必然束手,‘玄甲军’可不攻自破。既破‘玄甲军’,配合今日大将军在阵前摆下的离间之计,振臂一呼,则大事可成!”
毛山故意把前因后果都说的详细了些,就是想要这个单方知道他中间做了很多的事儿,回头回归朝廷,也能有人帮自己说些好话。
杜逸则从毛山的话里,明白了来龙去脉。昨日诱敌深入、大破敌军只是第一步,大帅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想趁机策反这些个被裹挟的降将。而从刚才毛山的话里能听得出,大帅很有可能在出征前便做好了所有准备,杜逸是绝不相信,毛山这么个一看就是极为慎重的将军,会单单凭借一封信就能被拨乱反正的。
这个大帅,果然深藏不漏!
同时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特殊“照顾”,来到这里是干什么来了。
毛山本来在等单方表态,可结果对方只是点头,笑而不语,让毛山心里一凉。
毛山无奈,轻叹一声,转头望向十三,很明显,在等他的准确答复。毕竟,他这一去,成败的关键都在与他不说,他父兄的命,也就真的相当于葬送在了他的手上。
“全凭毛将军安排,还有我现在叫范十三,早就不是什么公子了。我此来,只为找他报仇!”
十三咬牙切齿,眉目之间的恨意弥漫。
“稍后见了他们,需要见机行事,莫要暴露。还有,这个小兄弟武艺真如公子所言,可抵挡一二?”
毛山审视着身旁的杜逸,年纪轻轻,与普通士兵比,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毛将军放心,即使是范录,他也能挡得住他十招。”
“果真?”毛山一副非常吃惊的样子。
从他那夸张的表情里,杜逸都开始怀疑这个范录到底是得有多厉害,别人挡他十招竟然都这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