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青梅竹马

“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之喜。”赵璟挑眉,忽然又反应过来,看向谢清和。

后者果然神色如常。

赵璟来了兴致:“这一点也在你的预料之内?”

谢清和语气淡然:“圣上素来看重家和。”

赵璟愣了一瞬,笑出了声。

他的父皇幼年过得颇为艰难,此事在朝臣之中也不算秘辛。归根结底,这样的境遇是先皇为人君父的失职。

谢远山此番作为,正正好犯了父皇的忌讳。

也就无怪乎落得此种结局。

赵璟一边感慨,一边愈发觉得谢清和心思周密。

他又问:“你大哥那个卧底在你身边那么多年,怎么如今才想起来清理?”

“他毕竟回了汴京,我总不能真在云溪苑里头坐以待毙吧。”谢清和并不看他:“只要我一日不死,谢清则必定向我发难,无非时间问题。”

祝繁音定定望着他。

谢清和似有所觉,抬眼看过来,两人视线对上不过须臾,谢清和便看向了别处。

他似乎在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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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宁宫的院子里种了不少梅花。

朱院使规劝过,谢清和眼下的境况复杂,近些日子里不许燃香。

谢清和受不得苦气,故而祝繁音得了赵璟的允许,日日晨起到院中,折一枝新开的梅花插入瓷瓶,摆在谢清和床头。

这一点微弱梅香,自然掩不住熬煎而成的苦气,也只能聊做安慰。

今日谢清和醒得早,闲来无事,吩咐展十一开了窗。

正巧见得祝繁音。

少女今日着了对襟素缎棉袄,正踮着脚要去够上头的梅花。有风睡过,略宽的衣裳紧紧贴着她纤细的腰肢。

那梅花有些高,祝繁音眼见四下无人,撸起了袖子,顺着梅花将整个梅枝都压低,这才如愿折得那枝梅。

谢清和忍不住弯了唇角。

展十一本就寸步不离地陪着,谢清和的样子自然全落在他眼里。

自家主子对祝姑娘那点心思都快藏不住了,偏生又直到如今也没一点透漏。

展十一寻思着这事儿,忽然记起前几日那位贺仲文提过的那位温淮景。

祝繁音的反应显然不对。

他思索须臾,觉得应该告诉谢清和,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于是清了清嗓子:“主子,前日我与祝姑娘从集英殿过来,碰到了贺仲文。”

“他给了祝姑娘一张香方,祝姑娘看过之后很是激动,抓着贺仲文问来源。”

谢清和果然收回视线:“然后呢?”

“贺仲文倒是也不隐瞒,说那张香方是友人所赠,这位友人乃是温氏香坊的少东家,唤作温淮景。”

谢清和手上动作一顿,颇为狐疑地看了展十一一眼:“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展十一:“我看祝姑娘反应不对,觉得应该汇报给主子。”

谢清和:“……”

反应能对吗?

温淮景这个名字,谢清和并不陌生。

当初托赵璟到清水县去处理祝繁音的事情,回来之后,赵璟便提及过此事。

温祝两家算是世交,这位温淮景,比祝繁音大了两岁,两个人一块长大,算是当之无愧的青梅竹马。

当年祝家惨遭灭门,祝繁音生死未卜,便是温家人出钱出力,好歹将祝家夫妻安葬妥帖。

都说他乡遇故知,乃是人生一大喜事。

可祝繁音呢?

她听到温淮景的名字,想起的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还是当年清水县里那一场翻不过的祸事呢?

谢清和长叹一口气。

“世子爷,这是怎么了?”

祝繁音抱着一个白釉玉壶春瓶进来,瓶中斜插着刚折的梅花,红梅白瓶,煞是好看。

谢清和看着她走近,用这瓶花换下了昨日的,幽幽感叹:“梅花开得好,却不能靠近赏花,实属遗憾呐。”

祝繁音不以为然:“园中花是景,瓶中花一样是景。世子爷何必遗憾?”

谢清和轻轻笑:“比起园中景致,到底失了趣味。”

他目光灼灼落在祝繁音脸上。

少女在外头吹了风,鼻尖红彤彤,面颊上也染了绯色,仿佛涂了胭脂。

是清丽好看的样子。

祝繁音茫然摸了自己的脸:“是奴婢脸上有东西吗?”

谢清和并不答话,祝繁音只觉得那眼神愈发怪异。

她不得不落荒而逃。

展十一:“……”

他默默伸手,在谢清和注意不到的地方快速抹了手臂。

真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

腊月二十,落了场新雪。

这一日,朱院使从庆宁宫离开,又去了慈明殿。

这个时辰,正是皇帝到太后处文案的时候,故而朱院使一并拜见。

皇帝问:“朱院使来此,可是临江侯世子那里有了论断?”

朱院使直直跪下:“微臣有要事禀报,请皇上太后,允臣跪着。”

太后与皇帝对视一眼:“这是怎么了?不能站着说吗?”

朱院使摇头,先呈上了一沓脉案:“这几日,微臣日日到庆宁宫里为世子爷诊脉,却发现世子爷脉象怪异。”

“微臣一人不敢妄下论断,故而特意拉了太医院其余人一同看过,世子爷的病况实在复杂,细看下来,不止是一种毒药。”

太后的面色已然变了,她颤抖着嘴唇:“你……你说什么?”

朱院使面色沉重:“世子爷体内有好几种毒药相互冲撞,微臣疑心,连世子爷幼时那一场大病,也并非是病,而是有人下的剧毒。”

话音刚落,太后掩面,身边的嬷嬷急忙安抚:“太后娘娘,凤体要紧。”

皇帝皱眉:“当年世子出事,宫中派过太医过去,说是急病,你当真确定?”

朱院使却摇了摇头:“微臣找出了当年的脉案,以症状和脉象来看,确实像是急病,但微臣从前看过的书中,记载过一种异域之毒,亦有类似表现。”

“微臣有此推测,是因为如今的脉象与病症已相差甚远,却更接近这一味毒药了。”朱院使继续道:“只是,任臣翻遍医书,却再找不到这一本。是以微臣虽怀疑,却不敢确认。”

皇帝面色已然阴沉如水。

朱院使却不得不继续下去:“此外,世子爷常年来不良于行,怕也是毒药作祟。”

“若臣猜的不错,应当与香炉之中的毒香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