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朱砂密档

永徽七年,秋意正浓,京城的夜晚透着丝丝寒意,秋风如同一双冰冷的手,肆意地穿梭在大街小巷。刑部的档案室位于衙门的最深处,一座略显陈旧的建筑,飞檐斗拱在黯淡的月光下显得影影绰绰,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周围的树木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好似在低声诉说着那些被尘封的秘密。

刑部女书吏沈知白,此刻正孤身一人在这档案室中忙碌。她身形修长,一袭深蓝色的吏服虽款式简洁,却难掩她身上清冷出尘的气质。

一头乌发整齐地束起,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脸颊旁,更衬得她眉眼如画。沈知白手中执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在微风中摇曳闪烁,将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忽长忽短。

今夜,她负责整理一批年代久远的旧案卷宗。这些卷宗堆积如山,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气息,纸张因岁月的侵蚀而泛黄发脆。

沈知白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一叠叠卷宗从架子上取下,逐一审视、分类。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那认真的模样,仿佛这些泛黄的纸张承载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忽然,一本卷宗上的字迹让她的动作猛地一顿。那是用朱砂笔写下的“朱砂诏”三个字,笔画刚劲有力,在黯淡的灯光下却透着一股诡异的红芒,散发出微不可察的淡淡冷香。

沈知白的心跳陡然加快,“朱砂诏”这三个字对她来说,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这朝堂之上,“朱砂诏”代表着皇室最为机密的指令,寻常人莫说亲眼目睹,便是听闻都极为罕见,怎会出现在这堆积如山的旧案卷宗之中?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然而颤抖的双手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沈知白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卷宗的那一刻,她仿佛触电般微微一颤。

她咬了咬下唇,用力揭开那被火漆封存的密档。火漆在她的动作下发出轻微的脆响,仿佛是沉睡多年的秘密被惊醒时发出的低吟。

密档的纸张脆弱不堪,沈知白每翻开一页,都生怕它会在自己手中破碎。当看到自己的生辰八字赫然出现在二十年前弑君案证物清单上时,她手中的油灯险些掉落。

“这……这怎么可能?”沈知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一行字,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在寂静的档案室中回荡。

她的生辰,怎么会出现在记载着二十年前那场震惊朝野的弑君案的密档里!这一发现如同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沈知白自幼便对自己的身世充满疑惑,她只知道自己是被人在刑部外的小巷中捡到,随后被一位好心的老妇人收养长大。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停止过寻找亲生父母的线索,却一无所获。难道,自己的身世真相,竟藏在这桩弑君大案之中?

窗外,原本静谧的夜空突然划过一道惊雷,耀眼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整个档案室,将沈知白苍白的脸映照得格外清晰。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恐惧与迷茫,嘴唇微微颤抖,脑海中一片混乱。

无数的疑问在她心中盘旋:为什么自己的生辰会出现在这里?这与自己的亲生父母又有着怎样的关联?这场弑君案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此时,远处刑部衙门内,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几个衙役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具泡得发胀的尸体,正匆匆朝着验尸房走去。

尸体被一块破旧的白布勉强遮盖着,只露出一双肿胀得不成样子的脚,皮肤泛着令人作呕的青白色,雨水不断地打在上面,混合着血水顺着白布流淌下来,在地上形成一个个暗红色的小水洼。

“这尸体看着怪渗人的,也不知道是谁?”一个年轻衙役小声嘀咕道,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恐惧和不安。他的眼睛始终不敢正视担架上的尸体,眼神游移不定。

“别管是谁了,赶紧抬到验尸房去,上头催得紧。”旁边一个年长些的衙役催促道,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神色焦急。虽然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但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他们的声音在寂静的雨夜中传得很远,却没有引起沈知白的注意。此刻,她的全部心思都被那份密档占据,根本无暇顾及外界的动静。

沈知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回忆着与自己身世有关的点点滴滴。那些模糊的记忆片段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却始终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画面。

“不行,我一定要查清楚。”沈知白咬了咬牙,暗暗下定决心。这份密档背后所隐藏的秘密,或许是解开自己身世之谜的关键。

她还没来得及将密档收好,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知白心中一惊,急忙将密档放回原处,随手抓起另一本旧案打开,装模做样地记录着,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昭宸十九年,国师夜惊枫离奇失踪,有人说在陌莱山见过其踪迹......”

伴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缓缓推开。一道微弱的光线照了进来,沈知白眯着眼睛看去,原来是刑部“大名鼎鼎”的疯批提刑官——裴无咎!

在她曾经负责记录的那场案子的调查中,裴无咎刚刚从外地调任到京都。

他在剖开尸首的腹腔时哼着俚俗小调,染血的指尖随节拍轻叩肋骨,像在敲一扇通往幽冥的门。在腐肉堆里忽然翻出半枚青玉耳珰,他忽然就笑了——笑得绢灯乱颤,照得那对吊梢眼里浮出两汪猩红的月亮。

“大人,这...这是重要证物?“旁边的仵作的声音在发抖。

“证物?“他忽然掐住那枚耳珰抵在鼻尖深嗅,官袍广袖扫过尸身溃烂的创口,“是美人临死前咬碎的银牙呢...“

裴无咎骤然冷脸,尾音陡然转厉,“去查三日内所有戴耳珰的活人死人,剥不出凶手——“染满尸油的指尖猛地点向仵作心口,“本官便用你的胆囊养蛆虫。“

窗外惊雷劈落,照见他官服补子上沾着的脑浆正缓缓渗进仙鹤纹的羽隙,像某种诡谲的刺绣。

不仅如此,经他手的案子,调查方法无不血腥骇人,也从来没有他查不出来的东西。自那以后,裴无咎的名声传遍刑部,没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裴无咎踏入档案室,目光在昏暗的室内一扫,最后落在沈知白身上。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那笑容里却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沈书吏,这么晚了还在这档案室里忙碌,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在寂静的室内回荡,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魅惑与危险。

沈知白抬起头,迎上裴无咎的目光,心中暗暗警惕。她深知眼前这个男人绝非善类,行事作风乖张狠辣,让人望而生畏。

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轻轻合上手中的卷宗,站起身来,微微欠身行礼道:“裴大人,不过是些寻常旧案,按例整理罢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可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裴无咎却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他一步一步朝着沈知白走近,每一步都踏得极慢,仿佛故意在制造压迫感。随着他的靠近,沈知白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雨水的潮湿气息,让她不禁微微皱眉。

“寻常旧案?”裴无咎重复着她的话,语气中满是怀疑,“沈书吏,你可不要骗我,方才我在门外,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声音。”他的目光落在沈知白刚刚整理的那堆卷宗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沈知白心中一紧,她知道裴无咎绝非好糊弄的人,若是被他发现那份密档,事情恐怕会变得更加棘手。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抬起头直视着裴无咎的眼睛,说道:

“裴大人怕是听错了,方才不过是卷宗掉落的声音,惊扰到大人,还望大人恕罪。”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试图用这样的目光让裴无咎相信她的话。

裴无咎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沈知白,那目光仿佛能看穿她的灵魂。过了许久,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在室内回荡,让人毛骨悚然。“沈书吏,你倒是镇定,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愈发冰冷,“若是让我发现你有什么隐瞒,可别怪我裴无咎不客气。”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拿起架子上的一本卷宗,随意地翻看着,那模样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藏玄机。

沈知白看着裴无咎的举动,心中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裴无咎是否真的相信了她的话,也不知道他会在这档案室里待多久。她只能默默地祈祷,希望裴无咎不要发现那份密档的秘密。

“裴大人放心,知白不敢。”她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裴无咎似乎对沈知白的回答还算满意,他将手中的卷宗放回原处,转身准备离开。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沈知白,说道:

“沈书吏,今夜之事,最好不要有第二个人知道,否则……”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威胁的意味却不言而喻。沈知白心中一凛,连忙点头道:“大人放心,知白明白。”

看着裴无咎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沈知白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双手也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今夜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那份密档背后的秘密,恐怕会将她卷入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

而裴无咎的出现,更是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全身而退。但她心中却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一定要查清自己的身世真相,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她也绝不退缩。

沈知白重新坐回地上,拿起那份密档,小心翼翼地将它藏入怀中。她知道,这份密档不能再放在档案室里,否则迟早会被人发现。她决定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仔细研究这份密档,看看能否从中找到解开自己身世之谜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