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安德烈

工业带区，熔岩厂。

厂区的烟囱和运行的机器如同插入地表的增殖细胞，它们是帝国扩张的基石，它们是带来异化的根源。

但都顿帝国每个命阶的人都离不开它，他们饮鸩止渴，乐此不疲。

安德烈起身，关上办公室的窗子，办公室内一盆盆绿萝摆在窗台，还有新鲜泥土的气息混织在一起。

但窗外却始终一片雾蒙蒙的，大雾的殷红像是劳工们的泣血之作。

“我的领袖大人，你怎么还是顽固不化？！”

“我说过，你们的权益只能一点点增多，如果一下子都给你们拉满，那工人的积极性降低了，我们国家的产值降低了，又该谁来负责？”

亨特坐在安德烈对面，尽管两人身高差距巨大，176的亨特面对，168的安德烈还是得坐在不合身的椅子里，他的膝盖好像都可以抵到胸口。

这是安德烈故意而为之，但亨特别无办法。

“可是，安德烈场主，你之前不是答应过，只要我们不再发动运动，你就会和教廷协商，给予我们一定的生活医疗保障吗？”

“救济餐不是吗？”

“可是……！”

亨特被噎的语塞，这救济餐教廷方面的确是发放了的，但这并不能真正的改善他们的环境啊！话题又再度回归原点。

“不要要求的太多！我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游说教廷不要继续研发原力蒸汽科技了……”

“你知道吗？这种蒸汽心脏一旦嵌入人体，那原力改造人的工作时长，远非你们底层人可以比拟的！”

“到时候…”

亨特越听越激动，那不是可以让我们从事其他工作了吗？或许知仕命阶会再度下放，所有工作都由改造人来做。

“天真！还是太天真了，我的领袖大人。”

安德烈揶揄着亨特，抬手从身后的玻璃展柜里取出一瓶红酒。

“哗啦啦啦——”

酒杯斟满，他不顾亨特疑惑的脸仰头饮下。

“你以为原力改造人的出现是为了解放你们吗？其实是为了清理你们。”

“一个改造人可以兼顾众多工种，数量少索要的权益也少，你们拿什么和他们比？！”

“他们不需要便得，更不需要得令，你的竞争力何在？”

“他们不需要医疗，你们的竞争力何在？”

“他们就连救济餐都不需要，你们的竞争力何在？”

安德烈的三问给了亨特一闷棍。

亨特先前的激动被迎头浇了一盆凉水。“那我们呢？难道我们就应该被清理吗？！！”

“生产力得到发展，最初不是我们推动的吗？难道我们就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吗？！难道我们生来就应该被所谓的命阶框定一辈子吗？！”

“难道我们就没有共享的权利吗？！”

“啊？！你说话啊！”

亨特的质问带着歇斯底里，他眼眶像是下一刻就会裂开。

掷地有声的反问，非但没有在安德烈心头惊起任何波澜。还让安德烈在心中更加笃定，亨特的不可控。

但他还得稳住亨特，至少和前几任蒸汽兄弟会会长相比，亨特已经算是温和派了。

只要能坐下来谈，那他就有被麻痹的缝隙，安德烈是需要学习鲨鱼，紧盯缝隙间流出的血即可。

“是啊，谁说不是呢？但是规则就是这样的，只能怪你的出生，你的祖辈，你的现状！”

“我真的很感同身受，因为我也是被雷蒙德大人看重，才就此翻身的，这你是知道的。”

“我们多少次把酒言欢，我的过往对你都毫无保留。”

安德烈再度安抚着亨特的情绪。

“好啦，好啦，领袖大人我已经在尽力的游说各方了，你要相信我有能量的。”

说话间安德烈用手指了指天花板，向对方示意道。

亨特却像是没有听到：“安德烈你曾是典狱长，那个职位可比熔岩厂场主风光的多，你又是怎么沦落到现在的呢？”

亨特无力的反击，他心底期望看到安德烈暴跳如雷的模样，甚至期望对方能跳起来给他一拳，至少这样他可以有借口由头和对方战斗一场。

即便是死了，也会说是为同胞们争取权益而死的。

安德烈看向亨特，再度给自己续上一杯。

“怎么领袖大人说起气话，也像是孩子呢？”

安德烈丝毫没有在意，他原本就因月潮执事雷蒙德的授意，一直想明正言顺的进入熔岩厂监控这群随时可能暴走的工人。

同时雷蒙德还授意给安德烈，希望他可以将组织工人运动的核心拉拢到教廷这边。

毕竟堵不如疏！

此外，雷蒙德表示若是拉拢不成，教廷方面还打算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彻底让蒸汽兄弟会消失。

其中寒食救济餐就是一个环节。

而在部署完善之后，安德烈一直苦于没有调任的借口。

因为一般的调任更换场主，若是没有调令的话很容易引起工人的反抗，有可能还会爆发更激烈的冲突。

历史上工业带区的三次工人运动都是因为没有调令，无端更换场主而爆发的，因为每一任场主都非常拟人。他们明明知道前任场长已经把底层工人割了一茬又一茬，但是在上任之后又会重复上一任场主的操作。

压榨镰刀挥过，叹息生生不息。

从工时，从工费，从休息时间，全方位的剥削。

但安德烈半年前的调任却非常正规，他是正通过执法厅的正常程序，所以当他第一天来到工业带熔岩厂就职时，面对戒备十足的工人们。

他不仅没有见到暴动，还因为自己在曼图斯特的清廉名声，获得了蒸汽兄弟会会长亨特的好感。

这也让安德烈推进雷蒙德的任务时，十分顺畅，可是近来的他也感觉压力山大。因为教廷发放的寒食救济餐，已经让太多的人吃出病来，而且亨特等人还有了察觉的迹象。

安德烈只能一直以安抚的手段来应对，或骗或恐吓，他要的就是尽最大的能力麻痹对方，直到对方发现后也无力回天的程度。

“我没法保证其他人的权益，但是你我会把我的份额划一部分给你…”

亨特没想到安德烈竟然会这样说。他有些挣扎，如果自己答应了那是不是等同于背叛？！

“别有太多顾虑，这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我们不是朋友吗？”

安德烈看着亨特，沉吟道。

“好啦，知道你心有顾虑，救济餐的分量我会申请教廷方加一些量。”

“还有医疗方面我也会尽最大努力。”

“做你的朋友，不就是用来被你插刀的吗？”

安德烈笑着将第三杯斟满的酒推给亨特。

亨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语气也稍显和缓。

“那…有劳你了。”

亨特语气带着无奈，这是他第二次妥协。随后，亨特起身离开安德烈的办公室。

待到对方离去，安德烈拿起桌上的手摇电话。

“接线恒温庇护所……”

“嘟嘟嘟…”

“你们的研究要加快了，进度还差多少？！”

“嗯，放心去做，血族那边雷蒙德大人会去谈，记得多请几个血族的研究员！或许这问题他们可以解决！”

……………

入夜，月亮躲在大雾，朦朦胧胧间可以看到不清晰的轮廓。

科威尔奔袭整个下午，再度返回鼠巷，这次他走的并不是大道，而是山林小径。

尽管一路下来，他的新衣服尽是污垢，但踏在归途之上他仍旧充满希望，他这次是带着弥赛亚的使命，他就是弥赛亚的代理人！

科威尔跟着月色整个人隐匿在黑暗里，旋即脚步停在了一扇门前。

轻轻叩动破旧的木门。

“空空空。”

“空空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