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突破瓶颈

巡捕房总部大楼的废墟在晨曦中显出一种刺目的荒凉。砖石碎裂，玻璃残片如蛛网般铺满地面。申沪风站在警戒线外，手中握着那块刻有字母的金属残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于胜男走到他身边，低声说：“火药残留已经送检，确认是那种新型炸药。”

“川岛撕破脸了。”申沪风喃喃道，目光穿过烟尘弥漫的空气，落在远处尚未清理完毕的瓦砾堆上，“他不再只是试探，而是直接宣战。”

钟朗从废墟中走出来，拍掉制服上的灰尘：“审讯记录被毁了一部分，但我们抢出了小王的口供副本。”

申沪风终于将视线从残片上移开，抬头看他。

“他在供词里提到一个人的名字——‘山田’。”钟朗继续说，“但没有具体信息。”

申沪风沉默片刻，转身离开现场。

阿福还在医院昏迷未醒，梅姨的酒吧昨晚也被不明身份的人纵火，虽未造成人员伤亡，但她的地下情报网络受到重创。韩非带回的线索显示，林九在仓库区现身前曾与一个身份不明的法国人有过短暂接触。

整个局势像一张错综复杂的网，每根线都通向未知的黑暗。

回到办公室后，申沪风独自坐在桌前，摊开所有案卷、地图、照片。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一如每次陷入深思时的习惯动作。

阿福的衣服上有特殊火药残留，码头爆炸和巡捕房大楼爆炸使用的成分一致；小王死于灭口，毒藏假牙，说明敌人早已渗透警方内部；匿名电话背景音中的钢琴曲……他收藏唱片中的一段旋律。

他忽然停下敲击的动作，皱起眉头。

那段旋律……

他起身走向书柜，抽出一叠唱片封套，逐一翻看。

舒伯特的《即兴曲》第二乐章。

是他几天前在家中听过的一张唱片。

可那个打电话的人，是如何知道他当时听的是这张唱片？

除非——对方就在他身边。

他猛地合上唱片盒，心跳加快。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监听或跟踪，而是某种更隐秘、更深入的情报泄露。

他开始重新梳理所有案件细节。

小王被捕前去过哪里？是谁最先发现他可疑？谁负责保管证据清单？谁最早接到爆炸案的报案电话？

每一个问题背后，都藏着一只看不见的手。

他翻开小王的审讯记录复印件，目光停留在某一页的角落：审讯时间旁写着“21:07”，而根据值班表，当晚接电话的是文书警员老陈。

他记得那天晚上，自己刚结束会议离开局长办公室不久，就接到了匿名电话。

而那个电话的来电号码，后来查到是巡捕房内部的一部老旧分机。

老陈，正是那部电话的使用者。

思绪像潮水一样涌来。

他抓起外套冲出办公室。

医院的走廊依旧冷清，消毒水的气味比昨日更浓。阿福仍处于昏迷状态，护士正在更换点滴。

申沪风站在病房门口，盯着床上那个瘦削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不是他执意要转移证据，如果不是他低估了川岛的布局能力，阿福就不会躺在这里。

他轻轻叹了口气，走进病房，在床边坐下。

“你一定知道些什么。”他低声说，“但现在不是开口的时候。”

他站起身，正准备离开，护士却拦住了他。

“探长，病人刚才动了一下。”她指着心电监护仪，“好像有意识波动。”

申沪风怔住，随即凑近观察。

果然，阿福的眼皮微微颤动，像是梦中有挣扎。

他伸手握住阿福的手腕，低声说：“我一定会找出真相。”

走出医院时，天色已暗。

他径直前往档案室，调取过去三个月所有内部通话记录。老陈的电话往来频繁，尤其是与法租界外围一家洋货铺子有多次联系。

那家铺子的老板，名叫皮埃尔——正是林九最近频繁出入的地方。

他立刻命令韩非去查皮埃尔的背景，同时安排钟朗盯紧老陈的一举一动。

夜色渐深，办公室只剩他一人。

他再次翻开案件笔记，试图寻找更多蛛丝马迹。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

阿福受伤当天，衣服上除了火药残留，还有一种奇特的油渍。

他立即打电话给于胜男。

“那种油渍是什么？”他问。

“是一种特殊的润滑剂。”于胜男回答，“通常用于精密机械，比如钟表或者……定时装置。”

申沪风瞳孔一缩。

“你是说，那些炸药是通过某种计时器引爆的？”

“可能性很大。”

他挂断电话，迅速调出爆炸现场的照片。

仔细比对之后，他发现了一个此前被忽略的细节——两处爆炸点的破坏方向略有不同。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两次爆炸并非同一地点触发。

也就是说，有人在现场之外远程操控了引爆装置。

他猛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场针对巡捕房的袭击，而是一个更大的计划的一部分。

川岛的目标，不只是摧毁证据，而是制造混乱，为某种更大规模的行动铺路。

他必须找出那个真正的引爆点。

他打开地图，标出两次爆炸发生的位置，再结合林九的活动轨迹，试图画出一条可能的路线。

忽然，一个名字跳入脑海——黄浦码头。

那里是上海最重要的货运枢纽之一，也是日本军方物资运输的主要通道。

如果川岛真的在策划一场大规模行动，那里将是最佳目标。

他抓起帽子，快步走出办公室。

外面的风裹挟着雨丝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金属气息。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必须在川岛动手之前，找到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引爆源头。

否则，下一次爆炸，将不仅仅是巡捕房那么简单。

他钻进车里，发动引擎。

街道在车窗外飞速倒退，如同一场无法回头的追猎。

而在他身后，医院的灯光依旧亮着，像一座孤独的灯塔，守望着沉睡的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