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力车夫

“小周。”

“小衍。”

“周哥。”

周衍浑身是汗拉着车返回车行，临近的时候有着不少人纷纷打招呼，都是车行的人力车夫。

他也是笑着一一回礼，不时地还说两声。

“马哥，今天的收获怎么样？”

“王叔，我可是看到你拉了一个大单。”

“小七，吃不吃得消啊！”

“……”

他十三岁来拉车，到了现在已经拉了三年，也算是车行里的老人。

这些同行，基本上他都认识，不少人甚至都是左邻右舍。

周衍为人大气，平日里各种忙也是没有少帮，结交了不少的好友。

再加上他的大姐夫是附近的巡捕，所以大家对他都是客气三分。

来到车行的后院，周衍顺利地还了车。

他是车行的老人，所以收车的老李也是十分放心，扫了一眼后便是收下了，脸上还是笑呵呵的。

不过，老李对于周衍从车上收下来的三个竹筒感到十分诧异。

“小周，从进入车行的第一天，你的车上就是永远挂着三个竹筒，这是为什么啊？”

周衍轻笑一声，提着三个竹筒说道：“没什么，就是一份保佑平安的象征。在我们老家，有着这样的习俗，只要挂着三个竹筒，就能够保佑平安。”

老李这才恍然大悟，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如今的世道混乱，政府初创不稳，各地军阀割据一方，百姓民不聊生。

申城内也是如此，洋人高高在上，官员贪污腐败，下面黑帮横行，贼匪遍地，经常出现各种的危险。

最可怕的，还是那些传说中的鬼祟。

哪怕他们这些城内的人，也是说不定就是什么时候遭遇到危险。

曾经就有着人力车夫不是被黑帮打斗殃及，就是被强人害了性命，还有着莫名其妙死在乱葬岗的，每年都有着不少的人力车夫因为各种情况出现意外。

所以，这样的情况也是不足为奇。

就像是老李自己，即使每日躲在车行里，脖子上也是挂着从黄大仙庙求来的平安符。

周衍和老李告别后，迅速地跑到市场上购买了几斤剩下的白菜萝卜大葱，又是买了一斤白面和三斤杂合面，这才开始往家里返回。

在回家的途中，他在肉铺看了良久，最后狠心买了三两五花肉，用油纸包了放在怀中，迅速地跑开。

不过如此一来，他今天拉车赚的钱十分危险，堪堪只剩下一半。

或许是当年饿肚子的印象太过于深刻，周衍拉车之后，最开始每日拉车的钱全都用来购买粮食。

哪怕吃不完，也可以藏起来。

后来他的身子渐渐长开，拉车赚的钱越来越多，就变成了每日用一半的钱购买粮食，其他的钱存起来。

近三年的时间，几乎是每日不缀。

就连那几个粮行的掌柜和伙计，都是对周衍十分熟悉。

为此，周衍还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晚上，在家里挖了个地窖，陆陆续续存放了近八百斤的各种粮食。

这样灾难到来的时候，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准备。

乱世中，每一个决定的背后，都是有着或深刻或惨痛的教训……

周衍的家位于南城角落的石潭巷子，因为附近的一处水潭而起的名字。

其中居住着百十户人家，属于比较大的巷子，也是因为这里人口密集。

相应的，这里的卫生环境就是十分的差，到处都是污水横流，臭气熏天。

尤其是到了夏天，那密密麻麻的苍蝇和蚊子黑压压的一片，足以让任何一个密集恐惧症患者晕倒过去。

周衍从三年前苏醒前世记忆后，到现在都是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

进了巷子，又是不少人打招呼，周衍也是笑着回应。

越是乱世，就越是需要报团取暖。

尤其是他们这些穷苦人家，所能够依仗的除了自身之外，就是身边其他同样穷苦的人。

不要小看他们，生存的智慧，这些人都懂得。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不会说，但是会去做。

最起码，在遇到生死危机之前，这些人真正的做到了远亲不如近邻。

“娘，我回来了。”

周衍穿过狭窄的道路，来到了比较中间的一间房屋，将裤腰带上的三个竹筒挂在门上，然后直接推门而进。

里面的空间不大，除了厨房之外，隔出了两个单间，一个在内，一个在外。

家中父亲早逝，除了周母之外，还有着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不过姐姐周梨三年前已经嫁人，如今家里只剩下四口人。

到了夜晚，周衍和弟弟周传住在外屋，母亲和妹妹周静住在内屋。

周母正在做饭，看到大儿子回来，脸上顿时露出了喜悦的神情。

“回来了，累了吧，赶紧休息一下，饭菜马上就好。”

周衍呵呵一笑：“不累。”

说着，他将手中的粮食和菜都是递给了周母。

周母也是习惯性地将菜放在地上，粮食放入一旁的缸里。

每过一段时间，周母都会将粮食替换一下，将陈粮取出，新粮放进地窖中。

这样虽然麻烦，可是无论是周母还是周衍都是没有丝毫的嫌弃，反而看着地窖内越来越多的粮食感到踏实。

最后，周衍从怀中取出那油纸包裹的五花肉。

周母看到之后，脸上不由得露出微微肉痛之色：“你这孩子，怎么又买肉啊！日子不过了。”

周衍知道母亲不是真的吝啬，而是她知道自己每次买肉起码都是有着一半多落在了弟弟妹妹的口中。

在周母看来，周衍是家里的支柱，又是在外拉车，需要吃饱吃好很正常。

但是两个孩子只是在家，能够有口吃的就算是不错。

换做一些家里，小孩子别说是吃肉，能够保证不饿死就可以了。

“最近拉车赚的不少，给弟弟妹妹补点，这样也少生点病。”周衍笑着说道。

同时，他将身上另外一半的钱全都交给了周母，没有丝毫的保留。

在这样的环境下，一家人更加需要坦诚相待，才能够好好地活着。

三年的时间，将周衍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浮躁全都清洗干净，整个人变得踏实、稳重、谨慎。

如果说还有着一点与这个世界普通百姓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他心中的火焰虽然减弱了许多，但是自始至终都是没有彻底的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