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方向

明玉心中震骇未回过神来，计清也未着急答应，反而想起一事问道：

“按尊神的说法，陆判此时应潜藏行踪躲匿城隍司才是，他又为何要冒险助那朱旦？”

老城隍犹豫一会儿，才语气猜测开口：

“此事我亦不明，或许是那朱旦在此前就与他相交，陆文此人，向来一诺千金。”

一诺千金？那又为何就这般叛离了城隍司？

计清面上不置可否地嗯了声，又问：

“既要我等寻到陆判，尊神可有甚法子？”

老城隍这时却拂须一笑，自信道：

“陆文最是推崇文采飞扬，志向坚韧的士子，以往暗中就结交不少，常常托梦与他们饮酒作乐，如今他潜藏暗中，若有手段谋划，多半只得经由这些士子施展，你等从此查探即可。”

此时明玉终是缓过神来，闻言有气无力问道：

“尊神也好，武判也罢，本事道行都在咱们之上，何必非要我俩前去。”

他知晓了观中以往的不堪，难免心灰意冷，已是没了之前干劲。

老城隍叹道：

“阴司不可干涉阳间，陆文此前的行径，实在是我纵容，乃是我一人私过，我又怎会为了弥补私过而坏了规矩呢，你等便当我迂腐吧。”

他又想了想，脸色有些肉痛，

“索性就与二位明说，此事若成，我愿征辟二位为城隍司外神，于你们修行可有大益。”

在计清理解中，这所谓外神便是城隍司的外包，听起来不起眼，但毕竟入了阴司编制，平日里不必担心鬼神查到头上，死后还有可能转入阴司，实在不济，最后起码能投个好胎，的确是好处多多。

只可惜这编制数量有限，一处城隍司不可超过两手之数，难怪那些小妖小鬼为了争夺这身份打破脑袋，也算是另一种‘考公热’了。

故老城隍此举，算是大出血。

不过这东西对于计清而言用处有限，但他注意到明玉心动神色，也就颔首道好。

实在想不出推脱理由，不若先走步看步吧。

一旁的明玉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反驳。

老城隍神情倒是轻松不少，只再叮嘱几句后轻点木拐，计清二人顿觉周遭一切变得黯淡，又迅速远去。

不多时，计清抬头，发觉自己竟还盘坐在城隍像下的蒲团上，再往旁一瞧，果然见得才睁眼的明玉。

后者面色纠结似是有话要说，计清做了个噤声手势，指了指庙外。

明玉会意，两人穿过拥挤的香客群出了城隍庙，寻了处安静角落。

“你真信了他所言？”

听见计清问话，明玉神色颓废，无力道：

“小道自然发觉不少疑点，如那石妖的山神符箓如何而来，陆文又怎可能躲得过城隍搜查等等，可是......可是关于我观祖师一事，小道觉得其并未说谎。”

计清无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觉得无所谓的事儿，或许在明玉眼中比天塌了还要吓人。

明玉踌躇两步，又一拍脑袋从怀中掏出个纸鹤，

“事已至此，不如先问问师傅有何见地，祖师爷一事，想来他老人家早已知晓。”

纸鹤传书，玄门正宗基础的传讯法术，明玉指尖亮起法力，在纸鹤上勾勒不停，又突然停手懊恼道：

“照师傅的性子，只怕早就离开徽州避难了！”

他抱怨一句，懒得再写，随手放出纸鹤，见到旁边计清一脸沉思，便希冀问道：

“计道友，可是想出了法子？”

计清点头：

“那山神符箓，我却是想到种可能。”

明玉挠挠脸，有些心虚开口：

“那应是我家祖师......不，是那灵云魔头所为，他好歹曾是道家真人，有秘法窃取些许天地权柄不算难事。”

计清摇了摇头：

“你可还记得方才城隍所言？”

明玉脑中灵光闪过：

“你是说，那是敕封的外神？!”

城隍司敕封的外神，若在乡土，就是土地公，若在湖河，就是河伯，若在山中，当然就是山神了。

明玉受了点拨思绪极快，接上了计清话茬：

“若此事不是城隍所为，那张符箓来源只有一处，执掌阴司升迁任免的文判官！”

“且我等都可想到这里，那些渴求外神之位的妖鬼不可能想不到，石妖能拿到外神符箓，定然与陆文有勾连，他又智慧有限，这般隐秘哪儿能瞒过其余大妖！”

“那日宴上，就有一妖不住打听石妖的路子，且这家伙极有眼力见儿，一有变故便立即遁走，或许早就猜到如何联系上陆文......”

计清明玉异口同声：

“乌蛇娘娘！”

明玉拍掌：

“是了！此妖那日寻来十二位灵性充沛的童子，小道那时就纳闷其在穷乡僻壤如何找到，现在看来，其定然早在徽州城里布局！”

计清颔首：

“可从他们的来历查起。”

那十二位童子在山中受惊，又被妖鬼气机侵蚀，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被明玉托付在一处县城中修养，若是再将他们接来府城，恐怕遭受不住路途奔波，如今想要调查，还是得由自己动手了。

计清稍加思索，便知晓先从何处着手，给了明玉个眼色，两人一起赶往城中某处。

是夜，月华如纱，万籁俱寂。

府城衙门的刑房案卷库，天窗被缓缓掀起，两个轻盈的身影飘落，连灰尘都未激起半点。

计清看向堆叠如山的案卷有些头疼，他是想到可从此地查询是否有相关人士报案，毕竟十二位童子失踪，怎么想也不应是一件小事儿。

却不曾料到这刑房的案卷挤压如此之多，若是一卷一卷翻，不知晓要弄到什么时候。

明玉环顾一遭，掏出张符箓笑道：

“看书？这可是小道的拿手绝活。”

只见他捏紧符箓，低声念着：

“神光英玄，明聪照我，神光玄英，明灵守真......”

此乃‘玄英眼神符’，与冲龙玉鼻神符相同，均可唤醒人身七窍神之一。

‘啪’

明玉将符贴在额头，双眼当即亮起微光，如同虚室生电，他也不拖拉，立刻拿起一卷卷文书飞快翻阅。

计清在旁观看其动作，心中没理由生出个想法。

这道符必须学会，期末考可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