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当你看见黎明时，其实太阳早已熄灭。”
——《旧时代残卷·量子物理篇》
金属摩擦声刺破灰雾。
林野蹲在锈蚀的高架桥残骸上，左手攥着断成三截的液压钳，右手正用自制的钨钢探针撬动混凝土缝里的芯片。指腹传来细微的震动，他警惕地侧头——三百米外的废车场方向，传来变异犬特有的低频嘶吼。
“三阶畸变犬，至少三只。”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角，舌尖尝到淡淡铁锈味。这片废墟属于拾荒者编号D-7区，三天前他用三块能量晶核跟老胡换了这里的探查权，绝不能空手而归。
液压钳突然迸出火星，芯片周围的混凝土块轰然碎裂。林野瞳孔骤缩——那不是普通的芯片，而是嵌在某种焦黑骨骼中的菱形晶体，骨骼表面布满螺旋状纹路，像是人类尺骨的变异形态。
【触发时间残像】
怀表在口袋里发烫。林野眼前闪过重叠画面：三个月前，一个穿白色实验服的女人跪在废墟中，她的指尖正滴着血，将晶体按进断臂处的骨骼缝隙……
“该死！”
变异犬的嚎叫突然变近，夹杂着金属碰撞声。林野抓起晶体往背包里塞，起身时踢落一块钢筋，哐当声在死寂的废墟中格外刺耳。三道黑影如鬼魅般跃上桥面，最前方的畸变犬前肢已完全机械化，锯齿状的齿轮在关节处转动，喷出的蒸汽里混着腐肉气息。
“二阶都没到就敢追老子？”林野反手甩出三枚自制闪光弹，在犬群愣神的瞬间冲向桥边。怀表的金属链划破掌心，他在坠落的刹那发动【时间切片】——
世界瞬间凝固。
林野悬在半空，看着畸变犬停滞的利齿距自己咽喉只有十厘米。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望向身后的摩天楼废墟。在时间停滞的琥珀色光晕中，他看见第47层楼窗外挂着个锈迹斑斑的保险箱，箱门上刻着熟悉的鸢尾花标志——那是旧时代生物科技巨头“普罗米修斯”的logo。
“赌一把。”
三十秒足够从桥面坠落到地面，但林野咬着牙改变方向，踩着停滞的碎石堆攀爬。当指尖触到保险箱把手时，怀表突然剧烈震颤，晶体碎片在背包里发出蜂鸣。他顾不上查看，扯断保险箱链条的瞬间，时间流速骤然恢复。
“轰！”
整栋大楼在变异犬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野抱着保险箱滚进废墟夹缝，听着齿轮摩擦声从头顶掠过。他摸出腰间的酒精喷雾，在碎石缝隙处画了个扭曲的警示符号——这是拾荒者之间约定的“危险区域”标记，就算最贪婪的同行也不会踏入别人标记的死地。
暮色降临时，林野终于抵达D-7区边缘的“锈齿轮”黑市。
入口处的机械守卫扬起枪管，红光扫过他胸前的拾荒者徽章：“时间币余额，217小时13分。是否兑换物资？”
“换五升净化水，三盒压缩饼干。”林野摘下背包，犹豫片刻后又补充，“再加一块能量晶核。”
机械守卫发出电子音的嗤笑：“新人？能量晶核至少值50小时，你这点余额……”
“我有这个。”林野掀开衣袖，露出小臂上的机械义肢——那是用二阶畸变体的关节改造的，齿轮缝隙间还嵌着未完全融合的人类皮肤。守卫的红光骤然变亮，显然扫描到了义肢中的生物电信号。
“成交。”
黑市内部充斥着机油与腐肉混合的气味。林野攥着装有净化水的塑料瓶，在各个摊位间穿梭，目光突然被角落的旧书摊吸引。泛黄的书页上，“普罗米修斯”的鸢尾花标志再次出现，标题是《论量子永生与意识载体》。
“小哥，这书换两小时时间币。”摊主是个戴着防毒面具的老人，指节敲击着书脊，“别看破，里面记着旧时代永生实验的秘密。”
林野刚要开口，怀中的晶体突然发热。他瞥见书页间夹着的照片——正是今天在时间残像中看到的白衣女人，她站在实验室里，手中托着的赫然是林野背包里的菱形晶体。照片右下角有行褪色的字：
项目编号：普罗米修斯Ⅲ，意识载体测试第723次失败
“我要了。”林野摸出怀表，“用这个换。”
老人的呼吸声在面具后变得粗重：“怀表？你从哪弄来的……”
话音未落，整座黑市突然剧烈晃动。天花板的霓虹灯管接连爆裂，人群中响起尖叫：“是庇护所的搜捕队！快跑！”
子弹擦着耳际飞过。
林野抱着书冲进通风管道，怀表在胸口发烫，竟比面对畸变犬时跳得更快。他摸出晶体碎片，借着管道缝隙的微光观察，发现晶体内部竟有流动的金色纹路，像极了旧时代地图上的河流走向。
【触发时间残像】
这次的画面格外清晰。白衣女人站在巨大的环形实验室中，四周悬浮着数十个培养舱，舱内浸泡着与林野小臂相似的机械义肢。她转身时，林野终于看清她胸前的工牌——苏晚，普罗米修斯首席研究员。
“第三文明的幸存者，”她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沙哑，“当你看到这块意识载体时，我已经失败了723次。如果你能听见我的声音，请带着罗盘去中央公园废墟，那里藏着阻止量子风暴的钥匙……”
画面突然扭曲。林野感觉鼻腔涌出温热的血，怀表的指针竟在逆向转动。管道外传来搜捕队的对话：
“上头说要找一个带怀表的小子，据说他身上有普罗米修斯的遗物。”
“管他呢，抓住了送去庇护所换十年生存配额……”
林野攥紧晶体，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突然意识到，三个月前在垃圾山救他的神秘女人，临死前塞进他手里的怀表，或许根本不是“捡来的遗物”——而是某个跨越二十年的实验中，早已为他准备好的钥匙。
凌晨三点，林野在废弃地铁站搭建临时营地。
净化水混合着抗生素吞下，他翻开从黑市换来的书，瞳孔在火光中收缩：
量子永生的关键，在于将意识封存于时间晶体，唯有拥有‘时间感知力’的宿主才能激活载体。第49号受试者表现出罕见的时间切片能力，但其记忆存在严重断层，怀疑是前文明实验体的转世……
“转世？”林野嗤笑一声，指尖划过书中夹着的泛黄纸条，上面是苏晚的字迹：如果有来生，我要去看看真正的日出，而不是实验室里的模拟光源。
远处传来地铁轨道的震动，不是畸变体，而是更危险的——庇护所的磁轨列车。林野摸出怀表，表盘上的裂痕突然渗出微光，在地面投射出半透明的地图。中央公园的位置被标记为猩红问号，而他此刻所处的地铁站，竟位于某个巨大地下建筑群的正上方。
“中央公园废墟，罗盘……”他喃喃自语，将晶体碎片与怀表贴合，金色纹路竟与表盘上的星图完全重合。刹那间，所有废旧灯管同时亮起，地铁隧道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仿佛某种沉睡的远古机械正在苏醒。
怀表指针指向四点零七分——真正的黎明永远不会到来的时刻。
林野背起背包，将义肢关节处的齿轮拧到最大扭矩。当第一缕灰雾渗入隧道时，他终于迈出第一步，鞋底碾碎的不是碎石，而是旧时代文明的最后一块拼图。
“苏晚，”他对着黑暗轻声说，“这次，我不会再让时间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