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蜀道难

成都双流机场的广播里，女声用三种语言循环播放着航班信息。程默压低了棒球帽檐，警惕地扫视着接机大厅。青铜罗盘藏在他贴身的暗袋里，隔着衣物传来细微的温热。

“别太紧张，容易暴露。“苏雨晴挽住他的手臂，声音轻得像耳语。她今天换了装扮——栗色假发、黑框眼镜，活像个普通的女大学生。“林小七安排的接机人应该到了。“

程默点点头，手心却仍在出汗。自从三天前逃离BJ，他们辗转了四个城市才甩掉追踪，最终决定乘最早一班飞机来成都。联盟总部的情况仍然不明，林小七最后发来的加密消息只有简短几个字：“蜀中可信赖，找老茶坊“。

接机口附近，一个举着“青城山一日游“牌子的瘦小老头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指甲缝里还有茶渍，与周围导游截然不同的是，他手腕上戴着一串奇特的念珠——程默一眼认出那是非遗技艺“蜀地天珠“的制品。

“青城前山还是后山？“程默走近，用约定暗语问道。

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精光：“前山看道，后山看月。“这正是林小七消息里提到的后半句暗号。

“跟我来。“老人转身就走，步伐出奇地矫健。他们跟着穿过拥挤的航站楼，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车门刚关，老人就递来两部新手机和两个腰包。

“我叫老茶头，百工坊看门的。“他发动车子，声音沙哑，“林小子说你们被狗撵了，让我安排个清净地儿。“

程默检查腰包，里面装着现金、简易医疗包和一把奇特的折叠刀——刀身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符文。

“乌金折铁刀，削铁如泥。“老茶头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动作，“百工坊小玩意儿，防身用。“

车子驶入CD市区，窗外掠过繁华的街景。程默注意到苏雨晴一直紧盯着后视镜。

“有人跟踪？“

“不确定。“她眉头紧锁，“但从机场出来就有辆灰色大众一直保持两辆车距离。“

老茶头突然拐进一条小巷，接着连续几个急转弯，最后停在一家老式茶馆后门。“下车，换衣服。“

十分钟后，程默和苏雨晴已经变成了两个穿着民族服饰的游客模样。老茶头领着他们从茶馆前门出去，坐上一辆旅游大巴。

“障眼法。“老人得意地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那辆面包车现在正往乐山开呢。“

大巴驶出城区，向青城山方向前进。程默终于稍微放松，望向窗外。蜀地的山水与北方截然不同，青翠欲滴的山峦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宛如水墨画卷。

“百工坊是什么地方？“他小声问苏雨晴。

“守夜人在西南地区的秘密基地，表面是传统工艺展示中心，实际是非遗器物保管所。“她同样压低声音，“我小时候跟师父去过一次，据说地下有三层密室。“

老茶头耳朵极灵，转过头来插话：“现在只剩地下一层喽，九八年那场大火把上面都烧没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程默一眼，“就是你爹妈出事那年。“

程默胸口一紧。父母死亡的真相像一块永远无法消化的石头压在胃里。视频里祖父说他们是在青城山遇害的，而那个凶手——他的亲舅舅陆天行，现在正不惜一切代价追杀他。

大巴在山脚下的停车场停下。游客们蜂拥而下，老茶头却带着他们绕到后山一条隐蔽的小路。青石板台阶上长满青苔，两侧竹林密不透风。

“百工坊在山腰。“老人喘着气说，“老骨头走不快，你们多担待。“

爬了约莫半小时，一座依山而建的古建筑群出现在眼前。黑瓦白墙的主楼挂着“青城百工非遗展示中心“的牌子，看起来平平无奇。但程默怀中的青铜罗盘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磁针直指主楼后方。

“有反应？“苏雨晴注意到他的异常。

程默点点头：“很强的共鸣，就在那个方向。“

老茶头神色一变：“那是老工坊废墟，大火后一直锁着...“他犹豫片刻，“先跟我去见坊主吧，她等你很久了。“

主楼内部别有洞天。穿过几个展示厅后，老茶头推开一扇伪装成配电室的小门，里面竟是一间宽敞的办公室。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坐在红木桌后，正在沏茶。茶香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程家的孩子。“老人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我是柳三娘，你母亲生前的挚友。“

程默喉头发紧。柳三娘脸上纵横的皱纹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华。她左手少了三根手指，右手却保养得极好，指尖如玉。

“您认识我母亲？“

“何止认识。“柳三娘示意他们坐下，“二十年前那晚，我和你父母一起去的后山工坊。“她倒茶的手微微颤抖，“只有我活着回来。“

茶是上好的蒙顶甘露，程默却尝不出滋味。苏雨晴接过话头：“柳坊主，我们是为了找第三块天机盘碎片而来。程默的祖父在视频中提到'月影镜'...“

柳三娘猛地抬头，茶水洒在桌面上：“砚秋提到月影镜了？“她突然起身，锁上门窗，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香炉点燃。一缕青烟升起，在室内形成薄薄的雾障。

“防监听。“她简短解释，“月影镜确实在百工坊，但不在现在的位置。“她指向窗外后山，“在那片废墟的地下密室，和你父母一起长眠了二十年。“

程默手中的茶杯差点跌落：“我父母的...遗体在那里？“

“不仅是遗体。“柳三娘眼中泛起泪光，“还有他们用生命保护的秘密。那晚陆天行带人突袭百工坊，你父母启动机关将月影镜封入地下，代价是...“

一声巨响突然打断了她。整栋建筑剧烈摇晃，展示柜里的器物叮当作响。警报声刺破空气，远处传来尖叫和奔跑声。

“他们找来了！“老茶头扑到窗边，“见鬼，是直升机！“

程默冲到窗前，只见三架黑色直升机正在百工坊上空盘旋，绳索垂下，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正在速降。更可怕的是，领头的直升机上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青铜鬼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鬼面修罗！“苏雨晴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柳三娘脸色惨白：“除非...“她猛地看向老茶头，“今天还有谁联系过你？“

老人一愣：“就林小子啊，等等...“他突然想起什么，“早上接了个BJ号码，说是林小七的同事，确认接机时间...“

“调虎离山！“柳三娘厉声道，“快带他们去后山，我来拖住这些人！“她从桌下取出一把古琴，手指轻抚琴弦，发出清越的声响。

“柳坊主，您...“

“别废话！“老人一掌拍在程默后背，“你父母用命保护的秘密，不能断送在这里！老茶头，带他们走密道！“

又是一声爆炸，这次更近了。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老茶头二话不说掀开地毯，露出一个暗门：“跟我来！“

程默犹豫地看向柳三娘。银发老人已经端坐琴前，十指按弦：“去吧，孩子。记住，月影镜必须在月圆之夜，用你的血激活。“

她手指一拨，一道肉眼可见的音波竟然从琴弦上激射而出，穿透墙壁。外面顿时传来惨叫和重物落地声。

老茶头拽着程默钻入密道，苏雨晴紧随其后。密道狭窄潮湿，只有老茶头手中的电筒提供微弱光亮。身后隐约传来琴声和打斗声，渐渐远去。

“柳坊主的琴...“

“焦尾琴，音波能碎金断玉。“老茶头脚步不停，“撑不了多久，我们得快点。“

密道一路向下，似乎通往后山腹地。程默怀中的青铜罗盘越来越烫，磁针不断调整方向。大约走了二十分钟，前方出现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

老茶头从腰间取下一把奇特的钥匙，插入锁孔转动三圈。铁门发出刺耳的呻吟，缓缓开启。门后是一个圆形石室，中央赫然是一口古井。

“这是...“

“百工坊最早的水源，后来改造成密室入口。“老茶头走到井边，指着一处几乎看不清的暗纹，“程家血脉才能开启。“

程默上前查看，发现那是一块巴掌大的青铜板，上面刻着与罗盘相似的纹路。他按照直觉将手掌按上去，青铜罗盘同时贴在胸前。

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从井底传来，井水竟然开始下降，露出侧壁的一个洞口。

“我先下。“苏雨晴抽出峨眉刺，“老茶头，您殿后。“

他们依次钻入洞口，里面是一段向下的石阶。空气越来越冷，带着陈年的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古老气息。石阶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门上雕刻着复杂的星图。

程默的罗盘此刻几乎要跳出口袋，青光从缝隙中渗出。他刚想上前查看，苏雨晴突然拉住他：“等等，有血腥味。“

确实，一丝铁锈般的味道飘在空气中。老茶头脸色突变：“不好！有人先到了！“

程默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

密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面造型奇特的青铜镜，镜框呈新月形，镶嵌着七颗宝石。这就是月影镜！但更令人震惊的是，石台前跪着一个人，背部插着一把匕首，鲜血已经浸透了灰色长衫。

“林...林叔？“程默声音发抖。

那人缓缓抬头，赫然是北京四合院里失踪的林正阳！他脸色惨白，嘴角带血，却露出欣慰的笑容：“你们...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