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吾要用芍药膏。”陵冬对身边的小丫鬟说,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小翠低着头退出房间,关门时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只见陵冬跪坐在蒲团上,香炉里的返魂香早已燃尽,只剩下一缕青烟在空气中扭曲变形。
陵冬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内侧的疤痕,那里印着桃花形状的印记,“少爷……他是不会来了。”她自言自语,声音里带着几分薄凉,而手腕那处的皮肤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过。
她缓缓抬头,望向梳妆台上的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悠里的模样——上挑的美人眼,含笑的唇角,连眼尾那颗朱砂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陵冬突然从发间抽出一根银钗,毫不犹豫地刺穿自己右手掌心,“对吧?悠里姐姐。”她轻声说,仿佛在和老友叙旧。
银钗贯穿掌心的刹那,整间屋子骤然弥漫出诡异的气息。
她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低笑起来,“你果然还在啊。”染血的指尖抚过唇瓣,轻轻舔了下嘴角,“这么多年,你藏在我的身体里是不是很痛快?”
“你错了。”一个声音从她体内传出,正是悠里的语调,“不是我藏在你体内……”说完,陵冬的脖颈突然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脸色涨得通红。
而悠里的声音继续道:“而是你,本就是我用妖骨和记忆拼凑的傀儡。”
闻言,陵冬猛地打翻铜镜,精致的五官扭曲成一团,“胡说!我有自己的意识,有自己的记忆!”
铜镜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镜面却诡异地完好无损,悠里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以为自己是陵冬?”笑声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不,你只是我送给知知的一件玩偶罢了。”
“玩偶?”陵冬突然抽出掌心的银钗,鲜血喷溅而出,“那您可知玩偶……也会生出欲望。”
火盆中的炭火突然全部熄灭,房间陷入一片黑暗,转眼间又突然点亮。
——
当房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潮湿的风。
许知秋站在门口,身上披着顾锦江的皮囊,他看见陵冬正对镜梳妆,铜镜里映出个美人。
“妾身陵冬。”女子抬头,盈盈下拜,“给少爷请安。”
许知秋走近几步,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少爷终于有空来看妾身了?”她缓缓后退,发间银钗在烛光下闪着寒光,那支钗子与当年悠里戴的一模一样,钗头雕刻着精细的曼陀罗花纹。
“听说你新学了点手艺。”许知秋的目光落在茶上,“不请我尝尝?”
陵冬微笑,素手执壶,茶水注入杯中的瞬间,她的袖口突然滑落,露出手腕内侧的契约纹——桃花形状,与许知秋锁骨下的烙印如出一辙。
许知秋心口一颤,“你的手……”她的目光落在陵冬的掌心,那里有一道新鲜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破的。
陵冬下意识地缩回手,却被许知秋一把扣住腕骨,桃花印记在触碰的瞬间亮起妖异的紫光。
“刚不小心划到的。”陵冬低眉顺目地回答。
许知秋掀开茶盖,只见水面浮着的茶叶,“这茶……”她突然抬眼,“你……”
“少爷想说什么呢?”陵冬歪着头,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
许知秋没有回答,而是用拇指轻轻摩擦着陵冬手腕内侧的印记,手指微微颤抖,“疼吗?”她嗓音低哑,不知在问陵冬,还是在问曾经的自己。
“不疼。”陵冬的回答干脆利落。
许知秋垂下眼眸,“哦,是嘛。”当她再次抬眼直视陵冬时,眼里只剩下化不开的迷雾,像是深秋清晨的浓雾,遮蔽了所有情绪。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滴泪从许知秋眼角滑落,滴在陵冬额间,竟浮现出一个小小的“知”字,陵冬浑身一震,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
南蛮里许知秋浑身是血,还有在大火中,顾锦江的喉咙被烧穿,却仍死死攥着许知秋的手,刹那间,耳边却传来悠里的低语,“你只是我送给知知的玩偶……”
“啊!”陵冬猛地挣脱许知秋的钳制,踉跄后退,撞翻了香炉,灰散落一地,竟诡异地拼出一个残缺的“永”字。
“你在害怕什么?”许知秋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她向前一步,灰烬中的“永”字就扭曲一分。
陵冬的指尖掐进掌心,鲜血滴在灰烬上,那“永”字竟像活物一般蠕动起来,她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疯癫,“少爷,您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许知秋的瞳孔骤然紧缩。
陵冬缓缓抬起手,指尖抚上许知秋的锁骨——那里有一道与她的桃花印记一模一样的烙印,“您说,我们俩......到底谁才是傀儡呢?”
窗外突然雷声大作,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许知秋的脸,那张属于顾锦江的皮囊。
陵冬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她轻声说道:“你说呢少爷。”
话音未落,她的左手突然抚摸上许知秋的颈侧,而右手掌心上的鲜血顺着指尖流下,在铜镜上绘出一朵妖艳的桃花。
“你到底是谁!”许知秋的声音嘶哑着问出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