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阴厨

随着梆子声越来越清晰，老人们纷纷提着一大一小两个木桶，贴着墙边，拐进另一条更幽暗狭窄的巷子。

美食街拐角。

一个敲着梆子，推着木制餐车的胖子，慢悠悠地沿着小巷走走停停。

同时将一块块暗红糕点丢进车上架着的大锅之中。

柳香儿握紧江行道的手，两人主动迎上前去。

还未开口，一股臭豆腐般的特殊气味便扑面而来。

那味道初时极臭，令人直欲作呕，可仅仅几个呼吸后，味道很快由臭转香。

前后对比之下，江行道不禁口齿生津，虽然肚中已被小吃填满，但仍有强烈的饥饿感传来。

就像怎么也吃不饱的饿死诡一般。

哪怕运转龟息法屏住呼吸，那味道也能传到脑海之中，

这味道竟能直接作用魂魄？

江行道不禁想道。

[孤魂野诡只有本能意识，也无人祭拜，连味同嚼蜡的机会都没有，可想而知，阴厨美味对它们的吸引力了。]

柳香儿还未启灵，身上只有一些江湖功夫.

忍耐力比不过江行道，此时已经口水直流.

双眼死死盯着油锅中翻滚的糯米糕，幸亏之前吃饱了东西，才能勉强控制住。

“小柳，你不在医馆好好呆着，大半夜乱转什么?

阴食闻着再香，也是给诡吃的，你想吃老王也不能给你。”

胖子将车停在两人身前，上下打量着江行道，在看到两人牵着的手后，皱起了眉头。

“这小子是谁，长得就像个小白脸，你心思单纯，可别被人骗了。”

柳香儿笑嘻嘻地回答道：

“我跟道哥儿从小就认识，放心吧，王叔。”

紧接着，她用手指在江行道手心轻轻捏了一下。

“道哥儿最近送我一块灵肉，这不，想麻烦王叔帮忙拔毒烹饪一番。”

江行道没开口说话。

陌生人之间，若是摸不清对方虚实，往往先开口的那个会占据主动，但也可能会暴露自己虚实。

特别是刚刚见面，就喋喋不休，是谓交浅言深，是底气不足或者社会经历少的典型表现。

既然有柳香儿在前招呼，他便从包裹中取出用狼皮包裹着的野狗子肉，没有递给胖厨子，而是给了柳香儿。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将猩红色的野狗子放在推车之上。

“王叔，我难得麻烦您一次，您刀下留情，折色少收一点呗。

还有那些能刺激经脉的香料，多多放些，那才好吃哩！”

胖厨子将肉拿在手中，颠了颠，无奈道：

“你还未启灵，能吃几口？肉是这傻小子的吧。”

江行道这才主动开口，态度恭敬说道：

“前辈，我叫江行道。

踏破千山龙脉眼，凿通九曲问玄机，入的是憋宝行，师傅是诡眼徐，还望前辈多多指点。”

胖厨子闻言，眼睛瞪大，直接将肉扔回了推车，摆摆手道：

“原来是诡心眼的徒弟，你们家的生意我不做，别耽误我的营生。”

徐老道得罪过这家伙？怪不得让自己找胡英仙呢。

江行道脑中思考对策，柳香儿却是气呼呼跺脚，胸前两个足球颤巍巍抖动，换了语气道：

“王叔，这肉今天是帮我做的！跟道哥儿没关系。

你连这点面子也不给，也忒小心眼了，怪不得当年我娘选了徐叔。”

胖厨子闻言，气得脸都歪了。

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柳香儿，另一只手已经按在菜刀上。

便宜师傅当年的情敌么？

江行道收起了脸上笑意。

屏息凝神，意念触动画皮诡，站到了柳香儿身前。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惊人弹性，柳香儿从江行道后伸出头来。

“自从徐叔受伤后，我娘就有意再找双修之人。

王叔，我记得你卡在练气二层多年了吧，素女吐纳，嘿嘿。

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回春堂的傅医官可是经常为我娘诊脉。

您这手艺糊弄诡还行，拿捏我娘的胃可差点意思，若是我帮你多说点好话……”

胖厨子脸色阴晴不定。

少年时的求之不得，只会随着时间流逝埋的更加深沉。

至于得手后是不是会索然无味，在没得手前，是不会考虑这个问题的。

更何况此事涉及境界突破，那便更不能错过机会。

“傅真那个药渣子也不是好玩意。”

胖厨子嘟囔了一句，终于挤出丝笑容。

他从推车下拿出三个小折凳，摆在路边，招呼两人坐下，寒暄几句后，说道：

“阳有八大菜系，阴有炸闷煮烤。

我这一支拜的是灶王爷，擅长的是油炸诡食。

你们稍等片刻，我先将这锅麻辣粘糕出了，再炸灵肉。”

他朝柳香儿说道：“这次折色我就不收了，料钱也算贴补你了，你这丫头，别忘了王叔的好啊！”

柳香儿甜甜道了声谢。

两人就看着他用长勺子敲了敲油锅。

深黑色滚油中，竟冒出个巴掌大的小诡，哆哆嗦嗦，颤抖着身子，发出怪异哭声：

“冻死了！火再烧旺一点！旺一点！”

[那滚油难道是冷的不成？]

江行道好奇地观察他的动作，随着时间流逝，空气中的怪味由香转淡，让人心情莫名其妙跟着烦躁起来。

柳香儿脸色也变得煞白，眼珠滴溜溜一转，冲着胖厨子喊道：

“王叔，把你会的那套静心咒教给我们呗，你这油炸味道扰人心智，我快遭不住了。”

她说完，从怀里取出一截拇指粗、五六寸长的树枝。

“这是傅真送我的藿红枝，绝对是云雾山万花谷流出的好药，在诡市少说也能卖出上千龙洋。

我们拿这个给你换，食药同源，这藿红枝最补女子气血，回头你送给我娘，她一定会喜欢。”

江行道看着柳香儿，脑子转了两圈，搞清楚这段话中的人物关系。

合着最后转了一圈，又回到你们娘俩手上了。

随着油炸诡在油锅中绕着圈游动，深黑色的滚油逐渐变的清亮，沉在油底的粘糕也浮了起来。

诡食出锅，各条小巷深处，几道淡淡黑雾，也顺着那股特殊味道飘来。

偶尔有路过巷口之人，却仿佛没有闻到这股味道，也没有看到飘来的黑雾，径直走过。

胖厨子将粘糕分到不同的小碟中，扭过头来，说道：

“我当年去太祖陪陵祭祖，请天师府的行走，狠吃了一顿灵肉，人家才教我此法。

看在仙娘的份上，静心咒我能教给你，这小子就别想了。”

见柳香儿又要嘟嘴，江行道拍了拍她的手，说道：

“前辈教给香儿即可。”

反正柳香儿事后应该会教给自己。

陆续有孤魂野诡被香味引来，将一碟炸糕塞进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诡啸之声。

江行道稳住心神，索性默默运转起身上的两门功法，凭借魂力稍强，强行转移注意力。

柳香儿嘴上说着快要承受不住，实则胸口吊坠微微一闪，脸色很快变得红润起来，显然那吊坠应是件护身灵器。

“诡吃花椒，有口难啸！”

胖厨子在阴食摊前低声念咒，炸糕进入诡口后，忽仿佛融化般变的粘稠无比，任凭那诡张大嘴巴，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