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苗圃

王权蹲在公园绿化带旁,手里的铲子机械地戳着杂草根茎。

七月毒辣的阳光晒得他后颈发烫,工装裤膝凹处已经浸出一圈汗渍。

身后,绿篱机不正常的嗡响声传来——那是老张在修剪石楠。

王权忍不住暗自腹诽,不管怎么看,这家伙修剪枝条的动作都像是在给自己的老婆梳头——太慢了。

“小权,你养的仙人掌又死了?”因为绿篱机再次出现故障,老张停下了手中的活,叼着烟晃了过来,瞥了眼他脚边蔫巴巴的盆栽,这株米邦塔本该长满翡翠色肉瓣,可现在就像被揉皱的锡纸团。

“要我说,园艺这玩意儿讲究天赋,你现在还年轻...”

王权没接话,只是默默把铲子插进土里。

他确实不是个好园丁——公司苗圃里那些月季半死不活,阳台上的多肉总在换季时烂根,连最皮实的虎皮兰都能被他养成脱水标本。

王权也很奇怪,明明是是按照正确的培养方法来的,但大部分植物仍会死亡,在他手里,只有个别植株能活下来。

“哎,自己的手法还是不过关啊。”这样的想法无数次出现在脑海中,也正因为如此,才使得王权不断投入到新的尝试中。

但真正支撑他在植株培育道路上坚持下去的,还是他的那些‘作品’!

比如那株绿萝,王权的最新培育品。

三天前的雨夜,他在小区垃圾箱旁发现了那株被遗弃的绿萝。

那时它的叶片已经枯黄,就像黄纸一样蜷曲着,被密集的雨点砸得低垂,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

出于不忍,王权把它带回了家,替它修剪掉枝叶,并为它填补上自己特制的营养液。

他喜欢侍弄这些花花草草,这是他的爱好,也是职业习惯。

为此,他甚至在自家阳台规划出一片苗圃。

那之后的第二天,绿萝起死回生,倒是令王权很是高兴。

随后的几天,它更是展现出惊人的生命力,叶片开始疯长,枝蔓粗壮,甚至有些叶片还有着暗金色的纹路。

这在外人眼里很是神奇的一幕,在王权视角里,却显得很正常。

当然正常不是因为他早已预料到,而是在他内心深处,一直认为‘健康’的绿萝就该是这样。

而王权手中的那些‘作品’也都是如此,在常人看来,他们只会觉植物普普通通,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说回现在,王权和老张两人结束了这里的工作,动身返回工作室。

这个时间段,其他同事都还没回来。

老张先行去了工作间维护设备刀片。

王权则取下了放在窗台边的绿萝。

对于新生的植物,他总是愿意多耗些精力和时间去照顾。

哪怕是白天上班,他也会把它带到工作室里。

现在的绿萝,多余的枝叶已经被全部剪掉,现在看上去只剩下几片稀稀拉拉的叶子,枝干也细弱单薄。

但在王权的眼中,它的叶片上都有着金色的纹路,甚至蔓延到了茎秆上,新生的嫩叶叶尖泛着点酒红色。

“哈哈,这株长势不错啊!”

继多肉和仙人掌培育失败后,王权总算成功了一株。

正当王权高兴之时,

“啊——!”

老张的惨叫从工具房传来时。

循着声音,他快步冲到工作间,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混合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让王权胃里一阵难受。

只见对方攥着血流如注的右手——绿篱机刀片划开一道狰狞伤口。

鲜血从指缝里不断涌出,染红了他的工作服。

瞧见来人,“医药箱呢?快拿止血带!”老张整张脸白的吓人,疼得龇牙咧嘴。

王权立刻转身去取。

他在工作室中四处翻找,但就是找不到,“该死的,都说了不要乱放。”

王权心里瞬间闪过几个念头。

用布料强行包扎?

还是...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绿萝。

救人要紧。

王权拽住绿萝叶片时,突然感觉到一股抵抗的力量,仿佛在警告什么。

他咬牙掐断叶茎,断口处喷出的汁液灼得指心发红:“对不住了,改天给你浇三斤营养液。“

王权摘下一片绿叶,再次赶到老张那里。

老张已经用另一只手撕下衣服下摆,左手和牙齿配合,试图包扎伤口。

王权快步上前,在老张惊愕的目光下,将手中的绿萝叶片直接按在他的伤口上。

“你他妈往我手上贴什么,赶紧找药啊...”老张的骂声戛然而止。

那片绿萝叶片紧紧地贴在伤口上,一股清凉的感觉从伤口传来,疼痛迅速消退。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鲜红的血液,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伤口周围的皮肉,似乎在蠕动。

老张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发出声音。

他看着王权,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王权并没有理会,转而看向一旁锯末上的血液,“你是怎么伤到的?”

老张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说道:“刚刚维修机器,估计是哪个零件松动了,一下子就划到手了。”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了一眼,陷入沉默,只剩下空调外机的嗡鸣声。

老张视线不停在伤口上叶子和王权脸上来回打量,嘴唇微微颤抖着张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王权自然知道他想的什么,哎,自己的作品好像又震惊到他人了。

是的,这就是他的‘作品’神奇之处。

自成年之后,自从扮演植物的连续梦境结束后,他养的那些植物就有了一些变化,那些‘正常’‘长势很好’的植物总会带一些特性。

如果不是当时王权在修剪枝叶时不小心弄伤了手指,他可能到现在都不一定能知道,这株绿萝有着治愈能力。

现在必须想办法掩盖,王权定了定神。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编造了一个听起来有些离谱,但又似乎能解释眼前一切的谎言。

“呃,老张,你知道的,我家祖上是开药店的,有些方子是比较偏门的,”王权说着,眼神示意了下他手腕处的叶片。

“这可是一种很特殊的草药,我是怕平时干活受伤才带着的,这东西,很珍贵,制作非常麻烦。”

他还添油加醋地描述了这种“草药”的稀有和珍贵,以及使用后的禁忌。

老张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不是绿萝叶子吗?!

看着已经止血的伤口,他沉思片刻,抬头摆了摆手,“行了,小权,你别说了。我只知道你今天救了我一命,其它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而且,对方毕竟救了自己,他并非忘恩负义之人,这个情他得承下。

王权心里松了口气,对于他而言,编造谎言还是有些勉强了,不过同事一场,两人交情还是很不错的,总不能放任不管。

至于老张后续是否会帮他保守绿萝秘密这件事,王权觉得也不必太过纠结。

他本就做事随心,在他看来,秘密既然已经意外暴露,那就坦然面对好了。

如果老张愿意守口如瓶,那自然是好事,说明此人确实不错;倘若老张将此事宣扬出去,那也无所谓,王权可不怕事。

处理好房间的情况,老张也无法继续进行工作,请了个假就离开了。

不过,走之前,王权把那片叶子要了回来。

虽然贴在伤口,可神奇的是,叶面上并没有明显的血迹残留,凑近仔细观察了一番,还能看到叶脉上金色纹路和血液间的交融。

再次感叹一番绿萝的神奇,王权不再犹豫,拿出点火工具,将叶片彻底抹除掉。

回到家中,王权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打开一瓶啤酒,闷闷地喝着。

他的目光落在阳台花圃,那里放着他另外两件‘作品’。

像是叶片已经爬满整个墙壁,能够看家护院的吊兰以及拥有极佳美容效果,帮助王权赚外快的芦荟。

困意来得猝不及防。

在很小的时候,王权就开始做着如同连续剧的梦,他会梦到自己变成不同植物。

花草树木,基本都体验了一番,梦境很快,枯荣时起时落,王权以植物之躯见证生命的轮回流转,每次醒来都觉大为新奇。

可能也正因为如此,王权在学业和工作上选择了相近的方向。

不过也有令他疑惑的,梦中的一些植物,自己根本无从查找,完全不知道那些是什么。

梦境连续剧一直持续到成年那一天,他终于结束了静止生命体的饰演。

那之后,睡觉做梦的次数虽然变少了,但梦里发生的依旧很奇怪,

他一直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某种超自然的现实。

有时候,他感觉自己像个旁观者,许多道模糊的人影围着自己,用听不懂的语言诉说着什么,不,不全是人类身影,还有一些奇怪生物的影子。

有时候,视角又会切到自己的房屋。

就像现在。

王权被窸窣声惊醒,睁开眼后的他“看”到自己家阳台上。

那株绿萝正在啃食防盗网——确切地说,是疯狂生长的枝蔓,缠绕住阳台的隔离护栏,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抄起脚边的花盆砸过去,枝蔓瞬间退去,植物恢复成无害的模样。

本以为这就是这次的梦了,但今天有些不一样!

视角猛地一转,王权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浓稠的迷雾中,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白茫茫一片。

混沌的雾气裹住他时,他听见泥土翻涌的声响。无数根系在虚空中舒展,某个苍老的声音贴着耳廓呢喃:“青帝的苗圃...终于发芽了...”

王权整个人都要炸开了,汗毛竖起,心跳也骤然加快。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梦中听到人类的声音。

迷雾散开,他看见星空倒悬的荒原。

一个巨人半跪在他面前,藤蔓从它空洞的眼窝里钻出,巨人伸出右手,指尖指向他的眉心,苍老的声音裹挟着气浪,“约定...放我们...出去。”

话音落下,梦境瞬间崩塌。

王权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衣衫被汗水浸湿。

天已经亮了。

他坐在床上,捂着自己的脑袋,心脏剧烈的跳动声震颤着整个身体,脑海中尽是刚刚梦中发生的一切。

许久后,王权才平息下心情,“哎,我怕是做梦做癔症了,看来要再去医院开点药了。”

前往卫生间洗漱的王权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间想起梦里自己房间发生的事,

叼着牙刷,他来到阳台查看。

护栏完好无损,没有一丝被啃食的痕迹,地板上也没有花盆碎片的痕迹,一切都和昨晚睡前一样。

看到这里,王权不由的自嘲一笑,我真是疯了。

不过,这些小家伙今天可真是活力四射啊。

阳台上的绿萝叶片上渗出点点血滴;吊篮两端的叶缘长处倒刺;那个烂根的多肉竟然也重新焕发生机,肥厚的叶片间生出细密的绒毛。

但王权不知道的是,

阳台外的老槐树,一片飘落的树叶翻了个面,背面浮现出猩红色的符文。

而在他装盆栽的那个塑料盒底部,一粒本该早已腐烂的牵牛花种子,此刻却突然生根,细密的根须像活物一样。

刺破了塑料盒,悄无声息地钻进了王权在地上的影子。

中央警事局,气氛略显紧张。

训练队员们紧盯着室内屏上红光闪烁的界面,眼睛瞪得老大,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队长,西北出现——”有队员刚开口,身后便感受到一股凌厉的气流卷过。

再回头时,偌大的训练时只留下一众队员朝出口张望,而刚刚还在这的队长已经消失不见。

“队长他...又把我们扔下了!”

其余队员面面相觑,只能无奈长叹。

西北戈壁滩,呼延灼飘在空中,感受着空气中残余的狂暴灵能,看着下方崩裂的大地。

有什么东西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