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罗马假日·最后的冰淇淋

“真理之口”冰冷粗糙的触感包裹着夏弥的手腕，深邃黑暗的口腔似乎通向深渊。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门廊下格外冷清，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认真，又像投入古井的石子，只激起沉闷的回响。

路明非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夏弥伸进石口的手，看着她墨镜后那双清亮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仇恨的火焰，反而是一种近乎戏谑的、带着点探究的光芒。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令人牙酸的机关咬合声，没有夏弥的惊呼，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理之口沉默着，如同所有被时光剥蚀的古物，只剩下斑驳的外表和流传的故事。

它空洞的眼窝望着前方，对少女那饱含复杂情绪的“恨意”置若罔闻。

夏弥的手在石口里停留了几秒，然后慢慢抽了出来。

她的手指完好无损，甚至带着石壁的凉意。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向路明非，嘴角微微向上扯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点“果然如此”，又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松和......淡淡的失落？

“哈。”她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打破了刚才那瞬间的凝滞。

夏弥甩了甩手腕，像是在甩掉什么看不见的灰尘，语气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带着调侃的轻快，“看来这个老古董也觉得我在说实话。”

她没有明说，但那句“我恨你”的真假，在这沉默的石头面前，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重要，或者，被归入了它“懒得计较”的范畴。

但，这尊古老的石像，见证的谎言远比实话要多。

路明非看着她，也轻轻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

他明白夏弥的意思，也理解她这份“玩笑”背后的复杂。

他走上前，很自然地伸手，替她拍掉沾在裙摆上的一点石屑。

“也许它只是觉得，”路明非的声音低沉温和，“比起分辨真假，看着人来人往更有趣。”

小母龙......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呢。

夏弥没有说什么，只是戴好滑落的墨镜，遮住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走吧，我的典狱长大人。”

她率先转身，走向阳光洒下的街道，“再磨蹭下去，你的‘正事’可就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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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科斯美汀圣母教堂，两人沿着台伯河畔漫步。

阳光穿过古老的梧桐树，在石板路上投下摇曳的光斑，罗马午后的喧嚣渐渐弥漫，空气中飘散着咖啡和烤披萨的香气。

这座城市中似乎永远飘着咖啡的香气。

就在两人路过纳沃纳广场附近的一条步行街时，路明非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

一家装潢精致、橱窗里摆满了五颜六色冰淇淋球的甜品店闯进他的视线。

巨大的玻璃柜台里，各种鲜艳欲滴的水果、浓郁的巧克力、醇厚的坚果酱......一系列口味的冰淇淋如彩虹般铺陈开来，散发着诱人的甜美

“想再来点冰淇淋吗？”路明非停下脚步，指向那家店，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招牌上说可以一个蛋筒加五个冰淇淋球。”

他记得夏弥上次在Giolitti家只选了最朴素的纯牛奶。

夏弥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眼睛瞬间亮了一下，随即又故意恶狠狠的瞪向路明非。

“你当喂猪呢？五个冰淇淋球！”

虽然嘴上抱怨，但脚步却诚实地跟着路明非往那边走，喉咙还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龙类代谢快嘛。”

路明非已经拉着她的手腕往店里走，语气中满是理所当然，“再说，吃不完可以给我。”

他推开玻璃门，浓郁的奶香和果香扑面而来。

夏弥撇撇嘴，没再反驳，目光已经在琳琅满目的冰淇淋桶上游移起来。

她最终选了开心果、榛子、草莓、酸奶和最经典的Fiordilatte（鲜牛奶）。

五个色彩缤纷的冰淇淋球在脆皮甜筒上堆成了小小的塔。

午后的阳光开始笼罩永恒之城。

纳沃纳广场上，贝尔尼尼的四河喷泉在热烈的天光下奔涌不息，水声与街头艺人悠扬的琴声交织。

夏弥捧着那座摇摇欲坠的“冰淇淋塔”，小心翼翼地舔着最顶端的开心果球，浓郁的坚果香气让她满足地眯起眼。

路明非走在她身边，手里拿着纸巾，随时准备应对可能滴落的冰淇淋液体。

走着走着，夏弥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用塑料勺戳了戳最顶上那颗鲜红欲滴的草莓球，然后动作迅速地把它整个挖了下来。

在路明非还没反应过来时，那勺裹满了鲜红果酱和冰淇淋的草莓球就被递到了他嘴边。

“干嘛？”路明非愣了一下，看着几乎怼到自己唇边的勺子。

夏弥仰着脸，墨镜后的眼睛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光芒，故意板起小脸，语气带着点挑衅的嫌弃。

“我毒死你，你吃不吃？”

路明非看着她，少女的脸颊在暖光下格外柔和，故作凶狠的表情下，是藏不住的鲜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沉默了一瞬，没有去接勺子，而是微微低下头，直接张嘴，稳稳地含住了那颗草莓冰淇淋球。

冰凉、酸甜、带着新鲜草莓的芬芳瞬间在口中化开。

他抬起头，对上夏弥的眼睛。

她清澈的瞳孔里闪着狡黠的光，像夜空中细碎的星辰，跳跃着，闪烁着，带着纯粹的、明亮的快乐。

她比罗马城的万家灯火更加璀璨耀眼。

夏弥似乎也没想到路明非会这样直接，少女拿着勺子的手顿在空中，脸上那点强装的嫌弃迅速褪去，白皙的脸庞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两人就这样在纳沃纳广场午后的暖阳下对视，空气里弥漫着冰淇淋的甜香和一种无声的、微妙的暖意。

“咳，”路明非率先移开目光，咽下口中的冰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走吧，再磨蹭下去，明珞要用琴弓戳我了。”

他迈开脚步，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但步伐似乎比刚才轻快了些。

夏弥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空了一块的冰淇淋塔，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真实又甜美的弧度。

她快步跟上，小口咬下一块酸奶冰淇淋。

冰凉酸甜的味道，一直沁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