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反叛者”

地下室的灯光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开一片昏黄的光晕，墙角渗出的水珠沿着斑驳的墙面缓缓滑落。

夏弥纤细的手腕上，镣铐随着她调整姿势的动作发出细碎的金属碰撞声。

她蜷缩在那张单薄的折叠床上，像只被暴雨淋湿的松鼠，淡金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坐在对面的路明非。

“所以，”路明非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木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祂’，就是那只狮子？”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

夏弥点点头，她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声音闷闷的，“我们的创造者，我们的父，我们的......毁灭者。”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一个词时，她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

路明非注意到，夏弥的手指抓紧了被单，指节泛白。

“‘祂’苏醒的时刻，”夏弥继续道，“所有生物都会被清洗。届时，只留下一个蛮荒的地球。”

她的目光越过路明非，仿佛看到了某个遥远的、可怕的未来。

“所以，”路明非眯起眼睛，身体微微前倾，“‘祂’就是最大的敌人？”

夏弥紧了紧身上裹着的毛毯，奢求单薄的毛毯为她带来些许温暖。

她轻声道，“嗯，‘祂’的苏醒无人可以提前，无人可以押后。”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路明非脸上，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我们这些可怜的造物只能追寻力量。”夏弥突然偏过头去，看向那扇小小的、布满铁锈的气窗，窗外只有如未来般的黑暗。

“追寻能够杀死‘祂’的力量。”

“听起来是那种日本异世界轻小说里会固定刷新的灭世魔王。”

路明非试图用玩笑缓解沉重的气氛，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所以我们的勇者是谁？幼狮还是狐狸？”

夏弥闻言，猛地转过头来，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路明非。她的目光是那么锐利，以至于路明非感觉自己像是被女流氓扒光了皮。

她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对自己是什么一点猜想都没有？

路明非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

“我问了个很蠢的问题吗？”他的声音里带着困惑。

夏弥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了些，整个人几乎要缩成一个球。

她的声音从毯子下面闷闷地传来，“你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她的声音中带着某种迫切的期待。

路明非摇摇头，反问道，“我应该想起来什么吗？”

“师兄真笨。”少女的身体向下滑落，躺倒在折叠床上。她用毯子完全盖住自己的脸，声音变得更加沉闷，“反正师兄日后就知道啦。师兄可是个狠角色诶。”

虽然看不见表情，但路明非能想象出她瘪着嘴的样子。

路明非撑起下巴，思考片刻，决定换一个话题。

“那就先不聊我，聊聊奥丁怎么样？”他眨眨眼，试图让语气显得轻松些，“他捅了我一枪，跟我有仇。”

毯子下的身影微微动了动。夏弥依然躲在毯子里，但声音清晰了些。

“他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之中最狡猾最阴险的家伙，也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没有沉睡过的家伙。”

她将毯子向下拉了拉，露出一双明亮的淡金色眼睛和毛茸茸的脑袋，活像一只从巢穴中探出头的小动物。她的目光直视路明非，“‘奥丁’是我们之中最强大的战士，只有哥哥掌握着比他还强的力量，但哥哥他.......”

少女的眼神突然暗了下来，像是有人突然熄灭了她眼中的灯火。路明非不需要她说完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言的悲伤。

夏弥低声道，“至于现在，‘奥丁’已经吞噬了他的至亲，在‘祂’没有苏醒的现在，‘奥丁’几乎是整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

她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瞥了路明非一眼，补充道，“之一。”

“所以说，”路明非眯起眼睛，“‘奥丁’就是故事里的狐狸？”

“是啊。”夏弥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天空与风的王座，野心勃勃的篡位者。”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嘲讽，“现在他甚至敢自称‘太子’，也不知道真正的太子看见了会不会把他炖成龙骨汤。”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停留在路明非的眼睛上，似乎在期待某种反应。

但路明非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上写着困惑。夏弥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重新把自己裹进了毯子里。

不知道多久之后，路明非起身，昏黄的吊灯微微晃动，投下摇曳的影子。

他活动了下因久坐而僵硬的肩膀，木质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时间不早了。”路明非看了眼腕表，时针已经指向十二点，“我该上去了。”

夏弥从毯子里探出头来，发丝微微翘起。

“师兄这就要走？”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失落，“我还以为典狱长大人会多陪我一会儿呢。”

路明非弯腰收拾餐盘的动作顿了顿，瓷勺与保温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和明珞明天还要上学。”他简短地回答，目光扫过夏弥略显苍白的脸颊，“你也需要休息。”

夏弥撇撇嘴，“师兄真是健忘，明明答应我可以不用一直待在地下室的。”她小声嘟囔，“这几天下来我都快发霉了。”

路明非将餐盒摞好，金属托盘在手中微微倾斜，反射着天花板上的灯光。

“我可没忘。”路明非的声音柔软了些，“下周一吧，服用水银之后可以带你上去看看，透透气。”

夏弥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点燃了两簇小小的火焰。

“真的？”她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师兄不是在骗我吧？”

“我是个诚实的人，向来不骗人。”路明非端起餐盘起身，推开铁皮门，“晚安，夏弥。”

他轻声说，声音几乎融入浓密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