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黑闼又问道:“山寨之中有多少人马?”
傅盛安道:“回将军,山寨共有三百来人,精壮不足百人,其余都是老弱妇孺。”
吴黑闼哈哈一笑,拍拍张明肩头:“照临,你是俺老吴的贵人,带兵来即墨游山玩水一趟,还能立些功劳。”
傅盛安也是聪明人,忙道:“将军,就让犬子为大军领路。只是山寨几名头目确实罪大恶极,但老弱妇孺并无恶行,望将军宽大为怀。”
吴黑闼怒道:“什么话,你几时见我大唐天兵屠戮百姓?只要不做抵抗,我军岂会刀斧相向?”
他大喝一声:“尉迟宝琳,你快马回营,点齐你部兵马,叫这个小娃娃带路,平了逢山贼巢。”
尉迟宝琳大声领命,跨上战马。
傅阿多看看担架上的大姐,有些犹豫,林楠道:“你放心为尉迟校尉带路,等你回来,你大姐就没事了。”
回到大营,陈墨刘欣然和前程似锦就在帐篷门口翘首以盼,见张明和林楠回来,这才放下了心。
担架抬到张明的帐篷,傅盛安夫妻和二女儿、吴黑闼、老医人自然不离开这里,萧锐、杜构、李崇义、安元寿他们,也都闻讯赶来,站在帐篷外。
他们要亲眼看看,这位即墨百姓口中的观音菩萨分身下界林娘子,如何能够救治一个垂死之人。
林楠见少女呼吸越来越微弱,着急道:“小明,必须马上手术,可是她失血过多,肯定要输血。”
张明毫不犹豫:“现在哪有条件验血?抽我的吧,我是O型。”
林楠忙去做准备工作,摘掉幂篱,穿上蓝大褂,戴上蓝帽子,去拿急救箱。
刘欣然追着林楠问道:“楠姐,非要输血吗?我担心姐夫。”她声音有点发颤。
陈墨忽地流出眼泪,拉着张明,语带哽咽:“明哥,我有点害怕,咱们到这,这大唐来,不知道抽血会不会有危险?”
张明也不怕众人围观,帮妻子擦去两腮泪花,轻声道:“你怎么变傻了,我们的身体不是比以前更好吗?没事呢,你不信我,还不信楠姐?”
围观众人很有些诧异,李崇义不由问道:“照临兄,听你们说什么验血抽血,是何事情?陈娘子为何落泪?”
张明觉得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于是说道:“正则兄有所不知,傅小娘子被刀剑所伤,流血过多,即使我林姐姐将她伤口缝合,也要元气大伤,还会有性命之忧。必须在别人身上抽些鲜血出来,再注入傅小娘子体内,就可挽救她的生命。”
可以想象得到,听了张明一番解说,在场众人会是何等表情!
老医人已经陷入了呆滞之中,他喃喃道:“竟会有如此神奇之医道?”
萧锐回过神来,大惊道:“照临兄,你是千金之躯,怎能在你体内抽血?陛下命我等接你进京,万一有所闪失,那可如何是好?”
吴黑闼愣了半晌,这才明白张明说的啥,大叫道:“不可,照临你不能抽血,你这身体,还有大用,要留着为陛下效力,如何能为一个小女子......”
张明笑道:“无妨的,在我国经常做这种手术,抽点血不要紧。”
傅盛安也醒悟过来,流泪道:“这位郎君,如何敢用你的血?救的是小人女儿,自然要用小人的血,郎君......”
林楠走了出来,开口打断了他们:“安静,都不要吵,稍微站远点。”
不知怎地,众人都有些怕林楠,纷纷退后几步。
林楠手里拿着个大号注射器,张明一看,笑道:“林姐姐你还有这个老古董,玻璃针管、活动针头,你哪里捡的?”
林楠道:“胡说,这是我爸用过的。”她神色一黯,又道:“一套呢,大小都有,没舍得扔,我把她们放到急救箱里,没想到在会在大唐用上。”
终于,林楠走出帐篷,陈墨和刘欣然这两个现教的助手也跟着出来,来到张明身侧。
林楠轻松地说道:“好了,这位姑娘没事了。”
傅盛安夫妻带着二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张明四人脚下,泣不成声。
刚刚吃过午饭,钟二吕带着傅阿多和几个士卒回到大营,向吴黑闼汇报战果,并代表留守山寨的尉迟宝琳,请示下一步行止。
不出所料,此次出兵大获全胜,整个山寨精壮,无一漏网,或被打死,或被生擒,余者和老弱齐齐投降。
钟二吕从军之后,分到了尉迟宝琳的右团。今早随右团出征逢山贼巢,还立了头功,山寨头领被他一矛刺死。
吴黑闼闻言大悦,夸奖了钟二吕几句,让他先去吃饭,等下再给他下达军令。
钟二吕行礼离开后,吴黑闼吩咐身边亲兵:“你去张郎君帐篷,将张郎君与林娘子请来,嗯,把陈娘子和刘娘子也请来。”
现在军中士卒,都不称张明为使节或者大王殿下之类,一概呼为张郎君。
张明和林楠陈墨刘欣然走进中军帐,身后跟了一群人。吴黑闼一看,这才明白,怪不得一吃完饭,中军帐里人影全无,原来这帮小子都跑到照临那里了。
众人坐下,吴黑闼开门见山:“林娘子,依你看来,那位傅家大娘几时能够痊愈?”
林楠暗道,这位吴将军怎么这么着急,他应该是怕因为傅姑娘的伤情,在这边耽搁久了,李二陛下会等得心烦。
但她是医生,必须以实言相告,便说道:“回吴将军,傅姑娘的伤情是有些严重的,要想完全恢复,最少也要十几天,如果说能够下地,大概七八天也就差不多了。”
吴黑闼道:“我临行时,陛下一再叮嘱,十月底之前,必须迎接照临到京,绝不可误了十一月朔日大朝会。今天是九月二十七日,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杜构道:“吴叔父,时间应该够用,过几天林娘子再检查一番,傅小娘子若是伤口痊愈较好,可以让她乘坐马车上路。”
林楠有些奇怪,问道:“敢问吴将军,你们要带傅家上路吗?”
吴黑闼呵呵一笑,说道:“林娘子猜得不错,方才你为傅小娘子做完那个啥,哦,那个手术之后,我与这几个小子商议了一下,决定将傅家五口带去长安。另外,是不是再到山寨中巡视一下,多带几人走,就要听听照临与三位娘子的想法。”
张明似乎有些明白吴黑闼话里的意思,陈墨和刘欣然大眼睛茫然,这二位肯定没理解。
林楠颇为不悦,说道:“吴将军,小女子虽然到大唐才四十多天,可也听了不少隋帝无道,天下大乱的故事。心里以为,百姓都是被逼无奈,但凡能过得下去,谁会冒着杀头的危险揭竿造反?”
“吴将军,现在大唐初建,陛下刚刚登基,离天下大治的日子已经不远。要说山寨这些人,包括傅盛安一家,他们未必都是真的想当贼匪,多数还是被生活所迫,只要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是放过他们吧。不如让本地官府把他们收容起来,可以在这里分给田地,也可以让他们回老家,只要他们以后能够吃饱穿暖,应该就不会再去哪里落草为寇了。”
听罢林楠的长篇大论,吴黑闼先是一愣,旋即捧腹大笑,帐中几个二代们也笑了起来。
吴黑闼笑了一阵,看林楠脸色越来越黑,不敢再笑,忙说道:“林娘子以为我带他们进京,是要献俘阙下,然后再验明正身,开刀问斩吗?”
林楠道:“那吴将军是什么意思?”
吴黑闼看看萧锐:“伯敏贤侄,要不你对照临与三位娘子分说?”
萧锐摆摆手:“叔父说来最好。”
吴黑闼道:“那好,还是我说吧。照临,你可知道,你到京师朝见陛下之后,交卸使节职使,陛下会封你什么官爵,给你多少赏赐?”
林楠陈墨和刘欣然马上竖起耳朵。
张明状似懵懂,摇头道:“在下如何知道?”
吴黑闼道:“依我们几人想来,你是外国皇子,亲王身份,陛下封你的官爵,不会低于县公。哪怕是个侯爵,你知道要赏你多少田地?要赐你多大宅邸?要有多少家人部曲、内外管事来帮你打理家业?”
张明又摇头。
吴黑闼有些疑惑,说道:“不对呀照临,你在装傻,你是皇子,应该能够想到这些。好吧,你是亲王殿下,平时也从不管事,一心琴棋书画,你脸皮薄,你清高,不屑说这些。三位娘子也是安坐闺房,只有琴瑟和谐,并无操劳家业之烦忧。”
“但我们要为你着想。方才我与他们几个小子商议过,你现在身边实在无人可用,郑三庄四两个小娃娃只能做做伴当护卫,做不来管家之事。一旦到了京师,赏下你土地田宅,你立马就要抓瞎。”
“现在就要着手这些。我看这个傅盛安还行,连他娘子,都对你感恩戴德,只要去山寨查问一下,他们没有做过什么恶事,你就把他全家带去长安,给你看看内宅,管管田庄,应该能够胜任。还有山寨其他人,只要是品性善良的,能服管教的,也可以带走。”
林楠有些目瞪口呆:“吴将军,你是说让他们为我们做事,不是要治罪?”
吴黑闼假意怒道:“林娘子以为呢?好心当成驴肝肺,哼,气死某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