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性格懦弱的茳澈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至少在外人眼里是这样的。
马车驶入茳澈所住的庆安宫,虞戈给了小黄门通报的时间,他在宫外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小黄门这才去而复返,说陛下已穿好衣物就在寝宫里等着他。
虞戈步入茳澈的寝宫,后者穿着一身宽松的睡袍坐在龙床上,正伸手百般无赖的打着哈欠,突然瞅见虞戈阴着脸进来,顿时吓得急忙摆正身子,笑脸相问:“虞…虞爱卿啊,这么晚了,你找朕究竟是有何紧要公务啊?”
不等虞戈说话,茳澈又摆了摆手,笑道:“其实虞爱卿直接去找朕的杳儿便是,有杳儿替朕分担,朕非常放心。
更何况,你二人还能顺势增进感情不是,实不相瞒,朕早有意招你为驸马,成全你二人了!”
“我和茳杳的事,就不用陛下操心了。”虞戈声色微冷道。
热脸贴了冷屁股,即便茳澈性子再怎么懦弱,此时也挂不住面子,只得讪讪尴笑两声。
“我来找陛下,是想问一件事。”虞戈瞥了茳澈一眼,一双眉头不住紧紧皱起。
他至今不忘,茳澈不但是茳杳的父亲,也是他的杀母仇人!
虽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外界风评一向性子懦弱的茳澈,竟敢迫害当时的戈家女将?
或许,这只有一种解释,茳澈的懦弱是装出来的,毕竟天家子弟,古往今来没有几个是吃素的…
“虞爱卿想问什么,朕一定告诉你。”茳澈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笑道。
虞戈伸手摩挲着下巴,徐徐说道:“我暗中查过了,大皇子近来虽与一些臣子走动频繁,但以这点人脉可不足以调动兵马司…
茳锦荣也是外强中干的货色,他敢逼宫,多半是受了某人的蛊惑,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茳锦荣与众多臣子走动频繁只是一种假象,或者说是一种掩护。
是躲在幕后在帮助茳锦荣获得兵马司调动权的人,不想让自己暴露。换而言之,这次逼宫是注定失败的,茳锦荣只是一个被推到台前的小丑,是某人为了转移注意力而抛弃的牺牲品!”
茳澈听的犯迷糊,打了个哈哈,说道:“虞卿说的这些,朕有点听不懂啊…”
“陛下怎会听不懂呢,当年陛下仍是陈留王时,为保储君之位,杜绝李氏僭越之心,曾想与当年戈家联姻,而事实证明,陛下当年的眼光的确不错。”虞戈说道。
“都是些陈年旧事,朕已经不记得了…”茳澈伸手打着哈欠,说:“虞爱卿啊,你看,都已然这个时辰了,要不咱们明日再说这些吧,朕困了…”
虞戈瞥了茳澈一眼,显然并不打算随了他的意,而是摇头笑道:“好一个忘了,那不如臣下为陛下回忆回忆…当年陛下联姻不成,不久后戈家劫数难逃,陛下睚眦必报私扣戈家小女儿戈青莲的事,莫非陛下也忘了?”
茳澈面色一惊,脸上短暂的浮现出一种诧异之色,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却逃不过虞戈的眼睛。
“虞卿说的这些,朕是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了。”茳澈眯眼笑道。
看着这张肥圆又憨厚的脸,虞戈生不出半点同情心,他知道,在这肥肉之下,裹着一个恶魔。
“好,就当陛下忘了,不过…人在做,天在看啊。”虞戈转而继续道:“说回兵马司的事,据臣所知,能调动兵马司的人可不多,若有人以陛下旨意调遣,那便可行。”
江澈顿时极为惊慌地说道:“虞爱卿可莫要说笑话了,朕怎么会给锦荣调动兵马司的权利呢?朕再怎么样,也不能造自己的反吧?”
“的确,几乎没有理由。”虞戈点头,继续说:“话说回来,既然他能调动兵马司,那为何不直接拿圣旨去堵东直门守将的口呢?
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人挪用了圣旨,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竟有机会接触到圣旨,他的势力究竟大到了怎样的地步?”
“虞爱卿你别瞎猜了,估计是锦荣一时糊涂,来宫里偷的。”江澈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子,回应道。
“偷?”虞戈挑了挑眉头,“圣旨若是这么好偷,那岂不是乱了套了?所以这不是偷的,是陛下你故意给的!”
“啊?”江澈听的一惊,连忙摆手道:“朕怎么会造自己的反呢?虞爱卿你这么说,实在是冤枉朕了!”
“陛下此举是为了什么,还需要臣下点透吗?”虞戈发出一声冷笑,接着说道:“陛下虽然继承大统,贵为九五之尊,却被自己的舅舅和女儿强压一头。
换做任何君王恐怕都不会甘心的,所以陛下设了这么一个局,为的就是擒住李相与茳杳!
至于茳锦荣,他定是被三言两语哄骗,是扑火的飞蛾罢了,而陛下你想必也没有想到,如此周密的计划,竟然会失败的这么彻底。”
“到底是那一环出现了问题,陛下应该不会猜不到吧?”虞戈望着江澈,反问。
他虽是在笑,可那眼中却没有半点温度,冰冷到让江澈感到害怕。
良久的沉默让殿内的气氛愈发压抑,茳澈那张肥脸上更是冷汗直冒,他只能不停的用手帕擦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盏茶的功夫,可对于茳澈来说,却是无比煎熬的。
“你究竟是谁?”茳澈长吐一口气,问道。
“我是戈青莲的儿子。”虞戈平静地说出真相,这一刻,他突然感到双肩无比的轻松,仿佛有什么重物突然卸落了一般。
“戈青莲的儿子,难怪…朕一直记着这双眼睛。”茳澈徐徐站起身,一双粗眉缓缓紧皱,彻底撕开过去的软弱又憨厚的伪装。
“朕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被戈家余孽清算的一天,究竟是谁告诉你这些事的?”茳澈反问。
虞戈皱眉道:“臣已经说过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朕谢谢你还愿意从这君臣之礼。”茳澈自嘲的笑了笑,又长叹一口气:“来吧,成王败寇,朕命不好,朕认了。
你想怎样杀死朕,杀死朕之后,又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