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方才的只言片语,能够断定,这应该是温白开设局,而李承恩却大意上当了。
温白开没有理由大费周折的去杀李承平,李承平应该是替李承恩死的…
虞戈小声与茳杳耳语两句,嘱咐她先一步在左相府外等着,容自己先安抚住李承恩的情绪,再问出前因后果。
相比于茳杳的身份,此时,作为李承恩昔日政敌的虞戈,显然更适合留在这里。
这左相府中烟味很重,茳杳本就被熏得脸色发白,听虞戈这么一说,便想也没想的答应了。
待她离开以后,虞戈弯腰捡起那火盆,放在自己与李承恩中间,又随地捡起一根小树枝,撅了一点没有燃尽的灰烬放在火盆里,最后又往里面扔了点纸钱,用感慨的语气说道:“我是万万没想到,李总司竟然会死…所以,李相,现在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你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不能和茳杳说,可跟我这个政敌总能念叨念叨吧?”
“政敌?你还算不上…”李承恩抹了一把脸上的窘态,继续道:“事到如今,人都没了,有什么好说的。”
虞戈知道,李承恩不想回忆一遍李承平的死,便点头道:“确实,李相还请节哀…不过,你是监国,现在的局势你也知道。
逍遥王就盼着你出点事呢,至于茳杳…她的为人你应该也知道,即便你们李氏过去对她们父子百般刁难,她也并未想过报复,反而在寻找两全之法。
方才之所以恼火,是因为你提到这事跟温白开有关,如此大的事情,你却没有知会我们一声,怎能不让人担心?”
“收到消息时,她第一个赶到我天策府,让我陪她来看看你的情况。”虞戈最后补充道。
“她是个好孩子不假,可她生在帝王家。”李承恩露出一抹苦笑,他两手撑地颤颤巍巍的站起身,道:“方才你也说过,茳天赐巴不得看我出事呢!他为何处处针对我,就是因为几十年前那场…屠杀。”
说话间,李承恩缓缓闭上眼睛,有生以来头一次,他觉得屠杀二字从口中说出,是那样的沉重。
李承恩睁开眼,伸出两只手,缓缓摊开掌心,只见其掌心皮肉翻卷,很难想象本应养尊处优的左相,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双手,洗不干净的。”李承恩摇了摇头,又说:“茳天赐…茳氏皇族一但上位,第一件事就是拿李氏开刀。
茳杳那孩子想寻两全之法?哪两全?李氏和茳氏之间,可是埋着血海深仇啊!”
虞戈听后不免心有感触,的确,身负血海深仇,即便岁月蹉跎一晃而过,时间也不能磨灭仇恨,反而会让其在暗中酝酿,变得更加汹涌。
譬如,即便是他与茳杳的关系,虞戈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对茳杳挑明自己的身世,以及二人上一辈之间的仇恨。
或许,有时候,谎言和逃避固然可耻,却非常有用,至少它会将仇恨掩埋,不再牵连和伤害任何人。
“她会找到办法的,我相信茳杳。”顿了顿,虞戈又转变话题:“这些事,我相信时间会慢慢揭晓答案的…我能问一问,李总司究竟是怎么遇害的吗”
见李承恩依旧不愿提及李承平的死因,虞戈便改口道:“好吧,李相不愿意说,我很理解…不过我总要知道一些消息,好拿去堵逍遥王的嘴吧?”
闻声,李承恩缓缓抬头,他望着虞戈,不解地问:“你不是想跟茳杳在一起吗?按理说,你应该帮茳天赐不是吗?为何如此偏袒老夫?”
虞戈愣了愣,随后解释道:“因为永安城离不开你,我是想跟茳杳在一起,我二人也是真心相爱的,但人生于世,大多时候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
李承恩点头点头,道:“哦,我明白了,原是茳杳那丫头舍不得亲人啊…你果然是个不错的人,只可惜,咱们俩也是敌人。”
“是对手。”虞戈纠正道:“相比于温白开,我很庆幸有你做对手。”
李承恩不住抽了抽嘴角,道:“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运气的确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问吧。”
虞戈也也不拖沓,直截了当地问:“出事时,李承平是和你在一起吗?”
“是的。”李承恩垂下脑袋,点头道。
“杀手原本的目标,是你对吧?”
李承恩再次点头回应。
“是温白开设局,你只是误入局中的对吧?”虞戈又问。
李承恩同样点头回应。
三个问题过后,虞戈缓缓站起身来,他回头忘了一眼李承平的灵堂,沉声道:“我会回去与所有人说明,温白开在永安城里留了死侍意图刺杀李相,凑巧李承平在场,以自己的命换了你的命。”
李承恩缓缓抬头,问:“你就不好奇,温白开究竟怎么做到的?或者说,老夫有没有私下与他接触?”
“当然好奇,但我不想知道。”虞戈回望李承恩,说:“我只知道,你是当朝左相,更是监国,与反贼温白开也有不共戴天之仇…
或许温白开会提出某些你不能拒绝的条件,我也知道你会犹豫,可我更愿意相信,你最后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如果说这天下间有谁会坚定不移的维护陛下、维护武朝、守卫永安…除了逍遥王、茳杳等茳氏皇族以外,便只剩下你李承恩了。”
虞戈抬头望了一眼,目光穿透笼罩在左相府上空的一层浓烟,大致能够猜到现在已然辰时了。
“我这就回去与其他人说明情况,李相你今日就休息一天,陪李承平李总司最后一程吧。”说完,虞戈转身离开。
李承恩忽然叫住了他,虞戈身子一顿,转过身来时,只见李承恩已经站了起来,正在用手扑去衣裤上的灰尘。
他挺直腰杆,两手背在身后,神色倨傲,一如当年虞戈第一次见他时那般。
李承恩遥声喊道:“当年那件事,与老夫无关。”
“哪件事?”虞戈疑惑的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落凰楼那次,幕后不是老夫。”李承恩傲然道:“老夫不屑于用那种手段敛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