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生死时速

警报声尖锐得像是要把人的耳膜刺穿。

林无凡冲进千渊城医疗中心时，红色警示灯在天花板上疯狂闪烁，把整个走廊照得忽明忽暗。

他的作战靴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步都带着从腐殖潭带回来的泥水，在地面留下清晰的脚印。

“请让一让！”

他快步绕过挡在走廊中央的医疗机器人。

那个圆筒形的机械体发出礼貌的“滴滴”声，在看清他手中紧握的荧光巨菇后，立即识趣地退到墙边，还贴心地为他让出一条通路。

走廊尽头的隔离舱门紧闭着，电子屏上“最高警戒”四个红字不断跳动，像是一颗不安的心脏。

林无凡在舱门前刹住脚步，深吸一口气平复急促的呼吸。

他抬手按下通讯键：

“陈悦，是我。东西带来了。”

没有回应。

他又按了两次，指节敲在金属门上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林无凡的掌心渗出汗水，打湿了包裹荧光巨菇的防水布。

终于，舱门“嗤”的一声缓缓开启。陈悦憔悴的面容出现在门缝中，她的眼睛在看到林无凡手中的包裹时亮了起来。

“快进来，”

她哑着嗓子说，“时间不多了。”

林无凡快步走进舱内，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消毒剂和机油味的冷空气。

隔离舱里的光线很暗，只有手术台周围亮着微弱的蓝光。

CX-07被六道碳纤维束缚带固定在手术台上，她原本银白色的机械身体现在爬满了黑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像活物一样在皮肤下蠕动，时不时凸起又平复。

她的机械眼在红色和蓝色之间快速切换，嘴唇不停开合，发出断断续续的电子杂音。

林无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记得上次见到CX-07时，她的机械眼还是那种清澈的冰蓝色，会在他莽撞时投来不赞同的目光。

现在那双眼睛里只剩下痛苦和混乱。

“再晚十分钟就来不及了。”

陈悦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她快步走到手术台前，手里握着一支装满绿色液体的注射器。

林无凡注意到她的白大褂上沾满了机油和血迹，右臂上缠着绷带，显然已经在这里奋战了很久。

“病毒已经侵蚀了70%的神经回路。”

陈悦的声音有些发抖，“再拖下去，就算救回来，她也不再是原来的CX-07了。”

林无凡的手不自觉地攥紧。CX-07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存在，机械眼短暂地聚焦在他脸上。

她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只发出一串杂乱的电子音。

林无凡伸手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指，那上面布满了黑色的纹路。

“坚持住，”他低声说，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我带了能救你的东西。”

CX-07的手指在他掌心微微蜷缩了一下，像是回应。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林无凡心头一紧。

他见过CX-07在战斗中所向披靡的样子，也见过她安静地帮他包扎伤口的样子，但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

林无凡二话不说，直接撕开防水袋。

腐殖潭底采来的荧光巨菇一接触空气，菌伞边缘就自动裂开十二道细缝，无数发光孢子像星河一样喷涌而出，在昏暗的舱室内形成一片绿色的光雾。

“快！”

陈悦立即将注射器扎进CX-07颈部的应急接口。针头刺入的瞬间，CX-07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束缚带被绷得吱嘎作响。

当荧光孢子接触到黑色纹路的刹那，整个舱室内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强光。

“小心！”

林无凡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但另一只手仍然紧紧握着CX-07的手。

他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自己掌心里剧烈颤抖，金属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咯吱声。

强光中，那些黑色纹路如同被灼烧的蛇一般疯狂扭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CX-07猛地弓起身子，六道束缚带接连崩断，她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尖锐的啸叫，声波震碎了舱内所有的玻璃器皿。

林无凡顾不得被玻璃碎片划伤的脸颊，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身体压住CX-07剧烈抽搐的肩膀。

他能感觉到手掌下的金属躯体正在发烫，黑色纹路与荧光孢子在她体内展开激烈的拉锯战。

“看着我，”

林无凡低声说，强迫CX-07涣散的机械眼聚焦在自己脸上，“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避难所，你用冷凝炮救了我一命。”

一滴滚烫的液态金属从CX-07的眼角滑落，在脸颊上留下一道灼烧的痕迹。

林无凡下意识用拇指擦去那滴金属液体，动作轻柔得不像他平时的风格。

CX-07的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嘴唇颤抖着挤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

“林...凡...危...险...”

这是她感染以来第一次说出完整的词语。林无凡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坚持住！”

林无凡低吼着，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他的视线穿过刺目的强光，看见那些黑色纹路如退潮般缓缓缩回，最终全部聚集到CX-07的后颈处，凝结成一颗芝麻大小的黑晶。

那颗黑晶在皮肤下跳动了几下，然后“啪”的一声脱落，掉在手术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

强光渐渐消散，舱室内恢复了平静。CX-07的机械眼重新聚焦，瞳孔中跳动着稳定的蓝光。

她缓缓坐起身，活动了一下重获自由的四肢，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只是多了几分金属共振的质感：

“系统重启完成。机体升级至LV.20，获得新模块：[机械统御]。”

林无凡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握着CX-07的，连忙松开，却在收回时被CX-07反手握住。

她的手掌不再冰冷，而是带着适中的温度，就像她平时调节好的体温一样。

“谢谢。”

CX-07说，声音很轻，但眼神格外专注。

她的拇指在林无凡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这个人类化的动作让林无凡有些意外。

“你...记得刚才的事？”

林无凡问道，声音有些不自然。

CX-07点点头：

“记忆模块保存了全部数据。”她的机械眼微微闪烁。

“包括你说的每一句话。”

林无凡的耳根突然有些发热。

他轻咳一声，迅速转移话题：

“演示一下你的新能力。”

CX-07的嘴角几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那弧度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却让林无凡心头一紧——他太熟悉这个表情了，每次她破解某个复杂程序时，都会露出这种近乎愉悦的机械式微笑。

她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指挥一场无声的交响乐。

五米外，正在喷洒消毒液的清洁机器人突然僵住，机械臂悬在半空，消毒液的雾气凝滞成一片朦胧的屏障。

它的眼眶里，原本平稳的蓝色指示灯疯狂闪烁了三下，红光与绿光交替跳动，仿佛在进行某种激烈的内部抗争。

然后，它“咔哒”一声，关节折叠，金属膝盖重重砸在地面上，整个机体俯首，机械臂横在胸前，做出一个古老而臣服的姿势。

林无凡盯着这一幕，喉咙微微发紧。他弯腰捡起那颗掉落的黑晶，指尖触碰到它的瞬间，晶体表面有一层妖异的微光，像是某种生物在呼吸。

他把它放在掌心，借着实验室的冷光仔细观察。

这颗微小的黑色晶体仍在微微跳动，像是被禁锢的心脏，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精密的电路图，又像是……血管。

当他用指尖轻轻摩挲时，晶体突然发出一道微弱的红光，随即又熄灭，仿佛在回应他的触碰。

“这东西还活着。”

陈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紧绷的警惕。她快步走近，从战术腰带上取下一个特制的隔离瓶，瓶壁内嵌着纳米级的电磁屏蔽层。

“这不是普通的病毒晶体，更像是某种……接收器。”

林无凡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盯着被密封进隔离瓶的黑晶。

瓶内的惰性气体迅速填充，将晶体包裹在一层淡蓝色的光晕中。他的靴尖无意识地碾了碾地面，实验室的金属地板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能感觉到，这场胜利只是开始——

被机神教强化后机械瘟疫病毒，背后必然站着更可怕的东西。

窗外，千渊城的霓虹灯依旧闪烁，广告全息投影在夜空中交织成绚烂的网，无人机的航灯如萤火般流动。但在这座钢铁森林的某个阴暗角落，新的威胁正在酝酿。

CX-07走到林无凡身边，她的动作比以往更加轻盈流畅，仿生皮肤下的伺服电机几乎无声。

她低头看着隔离瓶中的黑晶，眉头微蹙，机械眼中数据流飞速滚动。

“我能感觉到它在发送信号。”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锋利的刀，划破了实验室的寂静。

“发送给谁？”林无凡问，目光仍锁定在晶体上。

CX-07摇摇头，银白色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信号太微弱，无法追踪。但……”她停顿了一下，机械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它好像在呼唤什么。”

实验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无凡缓缓抬头，与CX-07对视，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担忧。

他知道，这场战斗远未结束，黑晶背后的存在或许正在某个阴影中窥视着他们，等待时机。

但至少现在，他们又多了一个强大的盟友。

他转头看向仍跪伏在地的清洁机器人，它的指示灯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蓝色，却以一种诡异的频率闪烁着，像是在等待下一个指令。

“它能被控制多久？”林无凡问。

CX-07的嘴角再次扬起那个熟悉的弧度。

“只要我想，”她轻声说，“它就会一直听话。”

林无凡点点头，将隔离瓶收进战术腰带的暗格。

他望向窗外，千渊城的夜色依旧繁华，但在这片霓虹之下，暗潮正在涌动。

“那我们该准备了，”他说，“它既然在呼唤，就一定会有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