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将计就计上贼船

一个陶盆碎裂在二人眼前,锋利的残片、褐色的土、枯萎的花,轰然炸散,慕徊灵警戒地仰头望去,有道一闪而过的黑影。

好端端的,花盆是不会凭空坠地的,那只说明,是刚才那个人刻意为之。

再快一步,她们就是头破血流。

这荥州她们人生地不熟,究竟是谁暗下毒手?

“在这等我!”慕徊灵捏了把蓝桉的肩膀,示意她在原地等候。

刚才那个人,那些所作所为,是出于什么动机?

慕徊灵瞄着他闪过的方向,虽未记住他的相貌,可他的着装尤其好辨认,自以为是的低调却因与百姓的衣着打扮不同而尽显张扬。

“走路不长眼啊!”茶楼的客人对着慕徊灵的背影骂骂咧咧。

这间茶馆统共也就三层楼,那人是跑不远的。

她不管不顾地冲进去,撞得三两个人踉跄了好几步,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些唾骂。

慕徊灵刚上二楼,便有一人从围栏上翻身直跃一层楼,面戴幕篱,一身行头也是极为简单利落。

“站住。”

不是那个始作俑者又是谁!

慕徊灵循着他的路数,也轻巧地翻身落地到一楼,一路追出茶馆,而门外的蓝桉被那人撞倒在地,手掌都擦破了皮。

慕徊灵侧目盯了眼,却也顾不上蓝桉,一路沿街追行。

从人潮熙攘的主街,逃到行人稀疏的小巷,二人的追逐从未停止。

“笃——”的一声响。

那人回首,掷出一枚冷刃,其尾端带着一片白纸,自慕徊灵眼前、肩侧划过,扎进她身后的木柱子上。

慕徊灵回头一望,再扭头时,正好是一条岔路口,而她已不知那人进入了哪一条路。

那枚暗器上附着着一张字条,想来是那人不想与她正面相对。

罢了,再追下去徒生事端。

慕徊灵转过身往回走,取下钉在木柱上的暗器,扯下字条,展开其中的内容。

【既然要南下,就莫在荥州逗留,他们已经追来了】

“!”

慕徊灵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已经追上来了。

若“他们”是谢家人或北镇抚司,那这个传讯的人又是谁?或者说,他背后的推手又是何人?

……

荥州毗邻玉京,亦是富庶之地,街道错综复杂,鳞次栉比的建筑,看来看去也不过一个样子。

一路追逐,离那间茶馆距离颇远。

万幸的是,这条道她记得清清楚楚,只需按原路返回。

回到茶馆外时,门口处不见蓝桉,这丫头虽然路痴可一向听话,不该轻易走动才是。

慕徊灵心头惴惴,逡巡一周后也未寻着人影。

她直接进了茶楼,跑堂招呼她:“客官,需要些什么?”

慕徊灵蹙眉:“我进来找人。”

跑堂噤声,不再管她,转而迎起其他客人。

没有。

跑遍了三层楼,都没找着人。

慕徊灵快步下至底楼,“方才有素色短打、头挽短木簪的郎君进来吗?她与我一般高。”

跑堂托着下巴深想,最后无可奈何道:“没有。”

慕徊灵攥紧了拳,提步走出茶馆。

蓝桉丢了,慕徊灵现在宰人的心彻底藏不住了。

哪来的人牙子,敢拐她的丫鬟。

*

荥州码头

两名壮汉一左一右钳制着那瘦弱的小哥,仔细一瞅不是蓝桉又是谁?

慕徊灵两步并作一步,飞快冲上前去,在他们扣押蓝桉上船跑路前截堵下这些人牙子。

夜幕将临,天边的赤橙染得她眼眸欲焚。

人牙子自知做的腌臜事瞒不住,被这丫头的同伙寻了来,回头朝船篷内大喝:“愣着做什么,来帮忙!”

蓝桉既见她来,“呜呜”地哀哭着,挣扎得更凶了,只可惜嘴里都被人塞上了布团,连咬人一口都做不到。

她总在给小姐添乱。

在慕府时,她一介奴仆,保护不了三小姐;随四小姐逃亡时,又几次拖慢四小姐的脚程。

蓝桉卯足了劲儿,拿头狠撞上壮汉的下巴,这一回还是蛮力最有用处,居然让那汉子痛得撒了手。

可很快船篷里出来的几名青壮年男子手上带棍,虎背熊腰的,瞧着一个人快有两个慕徊灵那么宽。

“识相的就滚!”站在中间的壮汉出言威胁。

慕徊灵不甚在意地哼笑:“确定要我滚?”

其实区区几个莽汉,她并未放在眼中。

只是……

慕徊灵紧了紧在掌心攥得皱巴巴的字条,计上心头。

那些壮汉以为她那话是狂妄的挑衅,登时恼火,抄起家伙准备痛扁她一番。

棍棒落下前,少女纤长如玉的手掠过面颊,揭开可怖的伤疤,撕去粘连在人中、下巴上的须发,清亮无澜的瞳眸中映着他们的丑陋和狰狞,形似无声审判。

“这样,也要我滚吗?”

撤去挽发的木簪,便是一瀑的柔顺,如缎倾落。

几人不晓得她打的什么主意,但的确是停了手:眼前这人,和站了一颗摇钱树有什么区别?

他们到底还是警惕的,作恶多载,初遇这样自投罗网的美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徊灵往船篷那边走,明目张胆地走到蓝桉面前,对着扣住蓝桉肩膀的人冷眼道:“带上我吧,她有癫疾,若哪时口吐白沫、猝然发病,你们摊上人命,可没那么容易脱逃了。”

蓝桉脑袋一歪,不可置信:“呜呜……唔!”

小姐啊!我何时有羊痫风了?

慕徊灵淡定补充:“瞧吧,你看她这时已经两目翻白,要不是有帕子堵着,说不准已经倒沫子了,你们也不怕?”

她说得煞有其事,壮汉一时间还真被她唬住了,忙不迭扯下蓝桉口中的布团,蓝桉得了解脱,大口大口地喘气,面白如纸,活像是鬼门关走了一遭的。

慕徊灵抱着蓝桉哭,称得上只闻雷声不见雨点。

她嚎啕大喊:“你命怎么这么苦。”

生生将一场绑架扭转成闹剧。

几人围看着这主仆情深,蓦然想起了老本行来,对着慕徊灵凶巴巴说:“你说愿意和我们走,可是认真的?”

“我的妹妹在你们手上,我左右又不能奈何你们,倒不如认清现实,与妹妹一同随波逐流。”

但人总是善变的,领头的嗤笑一声:“是你自己送到我们手上的。”

“既然她有羊痫风,那她就没用了。”

慕徊灵搂紧蓝桉,“你们若不带上她,我现在就带着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