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战术威慑

“谁允许，你们离开的？”

那冰冷得不似人声的话语，一瞬间似乎掐灭了所有人逃跑的念头。

在这座环绕着废弃建筑，人迹罕至的巷道，雨声似乎都安静了一瞬，只剩下他们自己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领头的探员猛地停下，身体僵硬，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沐浴在昏暗灯光与血色中的身影——那个按理说本该失去理智、只剩下杀戮本能的“傀儡”，此刻却用一种近乎平静的语调问出了那句话。

怎么回事？情报里不是说他会彻底失控，变成只会破坏的怪物吗？为什么……他还能说话？还能思考？

他身后的年轻探员们更是面无人色。他们接到的命令不是这样的，应该只是回收一件危险的物品，而不是被人威胁。

苏暮云漠然地看着他们，看着那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庞，以及四下打量该不该丢弃同伴率先逃跑的眼神飘忽。

他不享受，弱者的恐惧。

二十年的审计生涯，让苏暮云见惯了各种各样的欺诈和罪恶，也让他养成了自己独特的“乐趣”。他享受将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龌龊暴露在阳光之下，但他享受的并非过程，而是结果——让人们信服真相，而非屈服于力量。

弱者的恐惧，毫无价值。

更应该纳入风险管控的是，这股强烈和自己主观意志背道而驰的低语。

“……杀……杀了他们……他们都有罪……”处刑者的意志仍在脑海中低吼。

自己的判断应该不掺杂任何外部因素引导才对。

在完成风险评估前，不应该做任何冒险性的尝试，这会让自己刚获得的情报和刚稳固的局势，朝着崩盘滑落。

况且，杀了这些人，只能让事情朝着无法预测的方向推进。

过去太多血的经验告诉自己，在整个生命周期管控风险，才能收获自己想要的结果，而不是他人想要的结果。

那么，审问他们获取情报呢？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苏暮云立刻掐灭。当前的立场反转完全依赖于外挂程序，如果外挂程序有时限机制，那么时间一到，就是自己的死期。

苏暮云猛地松开了五指，将年轻探员掷在了地上，剧烈的喘息了起来，仿佛刚才的爆发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年轻探员如蒙大赦般，快速呼吸着空气，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他看着苏暮云，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领头的探员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看到苏暮云的状态似乎急转直下，心中那点逃跑的念头立刻被贪婪和复仇的欲望压过。“他……他好像不行了！”他用眼神示意手下。

但苏暮云紧接着的动作又让他们迟疑了。他强撑着站直身体，冷冷地看了领队一眼，然后猛地一跺脚，苏暮云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腿部发劲，连续几块石砖拔地而起，其中几块准心不够好，偏离了人群，砸中了一旁的废弃建筑，发出惊人的巨响，但终究有一块精准砸中领头探员的腿，探员应声倒地。

但之后，苏暮云的身体明显晃动了一下，甚至用手捂住了额头，似乎头痛欲裂。

“下次……就是你的脑袋。”他用断断续续、仿佛用尽全力的声音说，“建议你们……不要再找我。或者，下次……多带点人。”

他缓缓的扫视着剩下的探员，眼神中充满了警告。

威慑与震慑，渲染恐惧与未知，这样他们要对付自己，比起直接杀掉他们，对方会花更多的时间评估，需要花更多的时间集结力量。当下对于他来说，时间才是无比重要的资源。

“现在，你们可以下班了，等等……把你们的头儿也扶回去。”

这次，探员们再也不敢有丝毫的犹豫。他们如蒙大赦，相互搀扶着转身逃离，狼狈不堪地消失在了巷道的深处，只留下了一地的狼藉和尚未散去的血腥味。

顷刻之间，深夜的街道死一样寂静。只有雨点，滴落在血迹里。

“处刑者”的意志在苏暮云的体内不甘地咆哮，它渴望着杀戮，渴望着鲜血，但却被苏暮云的意志死死地压制着，无法挣脱，如同被困在牢笼中的猛兽，发出阵阵低吼。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冰冷的雨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从他的额头上滴落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让他感到一阵阵虚脱，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噩梦，几乎要昏厥过去，意识也开始模糊。

时间在雨水的滴答声中缓慢流逝，仿佛凝固。终于——

极其轻微的、被刻意压制的脚步声，如同毒蛇在草丛中潜行，重新出现在巷口。黑暗中，几双闪烁着贪婪与杀意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墙角那个“垂死”的身影。

“他果然不行了！动都动不了！”

“快！干掉他！活着的试验品，我们的这下立大功了！”

低语声被雨声切割得支离破碎，但那份急不可耐的恶意却清晰可辨。几个人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再也按捺不住，几乎是争先恐后地扑了过来，生怕晚一步就错失了唾手可得的“功劳”或“宝物”。

他们选择了最直接、最快速的路径，全然没有注意到脚下被雨水掩盖的陷阱，以及那堆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废弃建筑中隐藏的杀机。

当第一个冲在最前的探员，突然察觉到苏暮云似乎已经发现了自己，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紧接着一个黑色的物体东西从自己面前飞过。

垂死挣扎吗，这家伙的准星也太差了。

——轰！！！！

被连续击中多次支撑部位的废弃建筑，如同多米诺骨牌被推倒，早已处于临界点的平衡被瞬间打破！

被蹭动的砖石骤然滑脱，上方沉重的铁板、锈蚀的金属构件、腐朽的木料失去了支撑，如同爆发的山洪，裹挟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和断裂声，轰然倾泻而下！

那根被调整过角度的锈蚀钢筋，如同死神的毒牙，精准地穿透了某个探员的身体！

连锁反应并未停止，整堆杂物如同活物般翻滚、崩塌，带动着旁边那面本就布满裂痕的墙壁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大块大块的砖石剥落、砸下！

一瞬间，惨叫声、骨骼碎裂声、重物撞击声、墙体倒塌声……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短促而惨烈的死亡乐章，然后又迅速被无情的雨声和彻底的死寂所吞噬。

烟尘与水汽弥漫，遮蔽了那片狼藉的“事故现场”，只留下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杂着铁锈和泥土的气息。

苏暮云依旧靠在墙角，缓缓地、艰难地抬起头。他看着那片被彻底掩埋的区域，原本因剧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此刻却异常的稳定。

已解决风险要素。

是的，刚才在人前显得山穷水尽，是苏暮云刻意为之。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些虚弱，但远远没到极限的程度。

放过一群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并且明确对你抱有杀意的武装人员……这不是仁慈，这是将自己推向悬崖。

风险管控的第一条原则：永远不要假设敌人会遵守你单方面设定的‘游戏规则’。”

他给了他们离开的机会，是他们自愿放弃了这个机会。那么，就必须执行最终清算程序了。

【“处刑者.exe”进程已结束。】

【精神污染度上升至：5.67%】

【警告：精神污染度已超过安全阈值，请尽快采取措施降低污染度，否则可能导致不可逆转的精神损伤！】

【检测到新用户首次超阈值使用，免费版提供一次免费精神垃圾清理机会，是否使用？（Y/N）】

一个冰冷的、半透明的系统提示框，突兀地出现在苏暮云的眼前，如同幽灵般悬浮在空中，闪烁着幽幽的绿光。

“为什么是免费版——”苏暮云忍不住低声吐槽了一句。尽管这么抱怨，他还是点了Y。

【正在进行精神垃圾清理……】

【清理完成。】

【当前精神污染度：0.0%】

【您的精神比刚出厂的电脑还干净！】

苏暮云感到一阵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头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然而，系统界面并未就此消失，反而刷新了一条刺眼的新信息：

【警告：认知同步率低！系统功能受限，存在意识覆写风险】

“意识覆写风险？”苏暮云瞳孔骤然一缩，看着指标停留在红色警戒区。

他抬起头，望向漆黑的雨幕。乌鸦的叫声再次响起，在空旷的巷道中回荡，显得格外凄厉。

“嘎——！嘎——！“

苏暮云的脑海中，又开始闪回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片段。

他隐约感觉到，“亚纳”似乎在追寻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又似乎在保护着什么重要的人……但这些记忆太过模糊，他无法看清，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迷雾。

苏暮云感到一阵强烈的头痛。

“原来如此……”苏暮云扶着欲裂的额头，瞬间明白了。

所谓的“认知同步率低”，不仅仅是头疼或者记忆混乱，而是他的灵魂和这具身体的原主正在发生剧烈的排斥与争夺！而“意识覆写”，恐怕就是这场争夺最坏的结果——他苏暮云的意识，将被亚纳残留的意志彻底覆盖、吞噬！

昏暗的路灯下，他重新提起精神，强忍着虚弱，迈步走向那未知的、充满危险的黑暗深处。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银怀表，突然微微地震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

“滴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