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欣站在公寓窗前,手里紧握着那张写有周洁字迹的纸条,心跳如鼓。窗外的暮色渐深,城市灯火如繁星般次第亮起,宁静而祥和,与她内心的风暴形成鲜明对比。
电话那头,周洁的声音再次响起:“欣欣?你还在听吗?”
“周洁...真的是你吗?”欣欣颤抖着问,“你不是已经被...”
“被复制了?是的,”
周洁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消失了。事实远比你知道的复杂得多。”
欣欣紧靠在窗台边,生怕有人监听:“你想要见面?在哪里?”
“明天早上七点,城南老工业区的废弃电影院。一个人来,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程风。”
周洁停顿了一下,“欣欣,你必须小心。程风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
“为什么我要相信你?”欣欣质疑道,“你已经是他们的一员了,不是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
“如果我想伤害你,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相信你的直觉,欣欣。明天见。”
通话结束,欣欣瘫坐在沙发上,大脑一片混乱。周洁,她最好的朋友,现在是一个复制者,却在警告她提防程风,那个唯一向她伸出援手的人。
而就在几小时前,程风告诉她,她的大脑与复制者之间存在某种共鸣。
这一切都没有意义,除非...
除非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就在欣欣深陷思绪的漩涡时,门铃响了。透过猫眼,她看到刘恋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食物袋。
“嘿,还没吃饭吧?我带了晚餐。”
刘恋笑着说,“刚从叔叔开的小馆子拿的馄饨,你最喜欢的那种。”
欣欣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刘恋一边进门一边闲聊:“我今天拍了一整天婚礼,累死了。新娘漂亮但脾气差,非要把自己的双下巴P掉,还想要双眼皮,我试了半天才满足她...”
欣欣机械地点头,思绪仍停留在周洁的电话上。
刘恋突然停下话头,仔细打量她:“嘿,欣欣,你还好吗?脸色不太好。”
欣欣勉强笑笑:“没事,可能有点累了。”
刘恋将食物摆上桌,递给欣欣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说实话,你最近怪怪的。从那天在走廊里聊天被打断后,你就像变了个人。”
欣欣搅动着碗里的馄饨,思考着如何试探刘恋。
如果她真的有记忆者的潜质,也许值得信任;但如果是复制者派来的间谍,贸然透露信息可能危及整个“记忆保存项目”。
“刘恋。”
欣欣慢慢地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我们看不见的吗?”
刘恋放下筷子,表情变得严肃:“什么意思?”
“就像...记忆。有时候你会不会感觉某些记忆被篡改了,或者有些人突然消失了,但只有你注意到?”
刘恋的眼神略微闪烁:“你是在说那天我提到的相册里的奇怪构图?”
欣欣点头:
“不只是照片。比如,你有没有突然发现某个经常联系的朋友消失了,而其他人都表现得好像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刘恋沉默了很久,久到欣欣几乎确定自己问错了话。
但最终,刘恋开口了,声音几乎是耳语:
“我姐姐。”
欣欣的心跳加速:“什么?”
“我有一个姐姐,叫刘爱。比我大三岁,是个中学老师。”
刘恋的眼睛盯着远方,仿佛在回忆:
“去年冬天,她突然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了。我爸妈说他们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们的共同朋友也不记得她,她的社交媒体账号也消失了。”
刘恋的声音开始颤抖:
“我以为自己疯了。我有她的照片,有我们一起的回忆,但所有人都说那些照片里只有我一个人。医生说我有妄想症,让我吃药。”
欣欣伸手握住刘恋的手:
“我相信你。我知道这种感觉,因为我也经历过。”
刘恋抬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和一丝希望:
“你也能看到他们?那些...被忘记的人?”
“不仅如此!”
欣欣深吸一口气,决定冒险相信刘恋,
“我能看到那些替代他们的人——复制者。他们的眼睛里有一种特殊的蓝光。”
刘恋的嘴唇微微颤抖:
“我也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不是蓝光,而是一种模糊的...重影?就像有两个人重叠在一起。我以为那是我的精神问题。”
两人对视着,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共同的恐惧和理解。
欣欣感到一种奇怪的释然,终于有人完全理解她的处境,不需要复杂的解释,不会怀疑她的理智。
“有人在帮助我们这样的人,”欣欣低声说,
“一个叫程风的心理医生,他组建了一个研究小组,称我们为记忆者。”
刘恋的表情突然变得警惕:
“你相信他们吗?”
欣欣想起周洁的警告,犹豫了:
“我不确定。最初我很信任程风,但现在...我不知道。”
“你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刘恋认真地说,“如果有什么感觉不对劲,就保持距离。”
两人聊到深夜,分享着各自看到的异常现象。
临走前,刘恋拥抱了欣欣,在她耳边轻声说:
“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那晚,欣欣做了一个比以往更清晰的梦。
梦中她站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球体中心,周围是无数面镜子。每面镜子都映照出不同的人脸,有些她认识,有些陌生。奇怪的是,当她移动时,这些脸也跟着移动,仿佛她和这些映像之间存在某种无形的联系。
然后,镜中的脸开始溶解,变成蓝色的液体,从镜框中流出,在地上汇集。液体缓缓上升,环绕着她,形成一个蓝色的茧。当液体即将淹没她的头部时,她听到一个声音——不是从外部传来,而是从她的内心深处响起:
“你不是在观察他们,欣欣。他们是你的倒影。”
欣欣惊醒过来,满头大汗。
窗外,天刚蒙蒙亮,时钟显示早上五点三十分。她起床洗了个冷水澡,试图让自己清醒。两个小时后,她要和周洁见面,一个已经被复制的周洁。
为了安全起见,欣欣没有驾车前往约定地点,而是选择了一条复杂的路线:
先搭乘地铁到市中心,然后换乘公交车,最后步行一段距离。一路上,她不断环顾四周,确保没有人跟踪。
废弃的电影院坐落在城南老工业区的边缘,曾经是这座城市的文化地标,如今只剩下斑驳的外墙和褪色的霓虹灯招牌。
欣欣推开锈迹斑斑的侧门,走进昏暗的大厅。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脚下的地毯已经破烂不堪。
“周洁?”她小声呼唤,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荡。
“这边。”声音从放映室传来。
欣欣循声走去,推开厚重的防火门。
放映室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窗边,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投射进来,形成道道光束,灰尘在光线中跳舞。
“周洁?”
身影转过身来,欣欣认出了她最好的朋友,至少看起来是她的朋友。
周洁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白色T恤,棕色的长发束成马尾,样子和被复制前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她的眼睛中闪烁着那种熟悉的蓝光。
“谢谢你来了,欣欣。”
周洁微笑道,声音温暖而熟悉。
欣欣没有上前,警惕地保持距离:“你说程风不可信。为什么?”
周洁坐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示意欣欣也坐下:
“因为他对复制者的解释是错误的。我们不是入侵者,不是病毒,也不是要抹去人类记忆的怪物。”
“那你们是什么?”
欣欣问道,仍然站在原地。
“我们是进化,”周洁平静地说,“一种新的存在形式。当一个人被复制,他并没有消失,而是转变了。他的意识、记忆、本质,都被保留下来,只是以一种新的形式存在。”
欣欣皱眉:“那为什么其他人会忘记被复制的人?”
“因为记忆是集体的,”周洁解释道,“当一个人转变后,他与原来的集体记忆分离,加入了一个新的集体。只有像你这样特殊的人——记忆者——能够同时感知两种集体记忆。”
欣欣思考着这个解释: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仍然是周洁,只是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周洁?”
“是的,”周洁微笑,“我仍然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把咖啡洒在了我的新鞋上,记得我们熬夜赶方案,你非要加入那个愚蠢的标语,记得你害怕蜘蛛,但总是假装勇敢地帮我处理它们...”
欣欣感到喉咙发紧。
这些确实是她和周洁的共同记忆,那些微小而真实的瞬间,定义了他们的友谊。
“如果你们不是在抹去人类,那为什么要感染越来越多的人?”欣欣问道,声音略微发抖。
周洁的表情变得严肃:
“因为时间不多了。程风和他的记忆保存项目正在开发一种武器,能够永久消灭复制者。他们不理解我们,只是害怕不同。欣欣,你和我们更像,不是吗?你能看到我们,能记得被转变的人,因为你与我们有联系。”
欣欣想起程风告诉她的,她的脑电波与复制者相似。“什么联系?”
周洁站起来,走向欣欣,但保持着一定距离:
“我不能告诉你全部真相,不是现在。你需要自己发现。但我可以告诉你,程风知道得比他告诉你的更多。他知道你是谁,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他选择隐瞒。”
“我的真实身份?”欣欣困惑地问。
“去查陈广明的案子,”周洁突然说,“特别是他的女儿,陈小雨。找出她是谁,你就会更接近真相。”
窗外突然传来汽车轮胎碾过尘土的生意,周洁紧张地看向窗外:
“他们来了。他们一直在监视你,欣欣。你必须走了。”
“等等!”欣欣叫道,“我还有很多问题!”
周洁迅速走到欣欣面前,握住她的手:
“记住,无论他们告诉你什么,你都不是敌人。你是桥梁,连接了两个世界。”
说完,她轻轻触碰欣欣的手腕,然后迅速离开。
在周洁的手指接触皮肤的瞬间,欣欣感到一阵刺痛,接着是一股奇怪的温暖感从接触点蔓延到全身。车轮声越来越近,欣欣转身从后门逃离。
走出几个街区后,欣欣停下喘息,发现手腕上有一个小小的蓝色标记,就像一滴水滴形状的纹身。她用手指触碰它,感到一阵微弱的嗡鸣,仿佛某种信号。
欣欣躲进一家小咖啡馆,拨通了程风的电话。
“欣欣?一切还好吗?”
程风的声音听起来关切而紧张。
“嗯,只是想问问今天有什么安排。”欣欣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
“有些新发现需要讨论。你能来基地一趟吗?”
“好的,一小时后到。”
挂断电话,欣欣思考着周洁的话和这个奇怪的标记。她决定先去见程风,观察他的反应,同时寻找关于陈小雨的信息。
到达基地时,欣欣发现气氛比平时紧张。研究人员匆忙走动,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数据流。林岚在中央控制台前指挥着操作,看到欣欣进来,向她点头示意。
“发生什么事了?”欣欣问道。
“复制者的活动突然增加,”林岚简短地解释,“过去12小时内,我们监测到的复制事件比前一周总和还多。”
程风从办公室走出来,脸色凝重:“欣欣,跟我来。”
在私人办公室里,程风关上门,直接问道:“今天早上你去哪里了?”
欣欣心跳加速,但保持冷静:
“晨跑,然后在咖啡馆看了会书。怎么了?”
程风紧盯着她的眼睛:“真的吗?我们的监控系统显示你去了城南老工业区。”
欣欣的胃部紧缩:“你在监视我?”
“不是监视,是保护,”程风辩解道,“复制者对你有特殊兴趣,我们必须确保你的安全。你在那里见了谁?”
欣欣决定部分坦白:
“是周洁。她联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