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沧海遗珠，终有见天之日

青石板巷蜿蜒处，

一湾碧水自青瓦白墙间潺潺而过。

岸边垂柳拂水，水畔茶寮酒肆林立，不时会有挑夫路过歇脚。

许是天公不作美。

午时一过，未听雷声，但已有密雨垂帘落下。

连绵细雨中。

一艘乌篷船摇橹而过。

船蓬中。

两道身影对面而坐。

其中一人，正是沈翊熟知的林东安。

另外一人，乃是一个身穿锦衣，面容清癯的老者。

看起来六十多岁，一双眸子格外有神，如鹰隼般摄人。

林东安垂首一旁，态度恭敬。

二人中间，摆着一口正有寥寥热气蒸腾，传来浓郁茶香的红泥泥炉。

炉边摆有花生，板栗以及一些糕点，颇有雅致。

老者手持汤匙，一边轻轻摇动，防止茶汁粘锅，一边看向林东安：

“阿林，你可打探到了斗米教那些余孽的下落了？”

林东安将瓷杯摆好，立马答道：

“回昆爷，前几天，咱们的人在一条巷子里年发现了一具无头死尸，还有一口破缸。

后来查明，对方乃是镇上的大户，姓李，应该就是当年斗米教逃走的三名堂主之一。

至于其他人，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

“一个堂主…怎么死的？”

清癯老者微微惊讶：“对方祭炼的邪尸怕是二练都不敢靠近。”

林东安回道：“是寒山寺的那群和尚。”

“怪不得。”

清癯老者点点头，饮了一杯浓茶：

“至于另外二人，也要赶紧打探出来。

他们手中的邪法一日不灭，便会有再祸乱丛生的时候。

小地方比不得其他，再乱上几次，就彻底控制不住了。”

“老夫还指望着能将勇儿供出个功名，好有资格进入府城呢。”

清癯老者叹了口气，话音却是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似是想起来了什么：

“老夫听勇儿说，你铺子里面来了一个画符方面的天才？”

林东安闻言连忙道：

“昆爷，那人名叫沈翊。造诣的确不凡，其所画的避邪符每每都会被县中大户高价抢光。

便是其他诸镇近百家铺子，也没有一个比得上此人的，是个人才。”

“老朽这段时间忙着调养伤势，倒是不知这么多……”

林东安闻言，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关切：“昆爷，您的伤势……”

“无妨，未伤及根本，只是未能给勇儿弄来那只畜牲的妖丹。不然，考核岂能失败！”

被唤做昆爷的清癯老者摆摆手，闷声道。

“少东未能拜入练气大家门下？”

林东安心中一沉。

武道一途，分为力关，气关……

力关四，五练就能够开馆收徒，听起来是不错。

但终究也只是井底之蛙。

唯有，得了拥有秘传武道的大家看中，才有可能接触到更广阔的世界，才能带领一家之族真正走向鼎盛，乃至于开宗立庙。

“既然是人才，那就不要吝啬奖赏，

毕竟除了咱们之外，其他几大家也想染指符纸，比的便是谁的质量好。”

符这东西，在上流社会，走的是质量。

“你问那人想要什么，赏给他就是了。”

老者缓过心神，漫不经心的道。

“对方，想从昆爷这里求得一个学武的途径。”林东安回道。

“学武……”清癯老者眸光微动：“根骨，血气如何？”

他本来还想问一声家境。

不过念及对方已经沦落到当佣书，家境自然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若是根骨不错的话，即便是家境不好，冲着对方这一手的绘符能力，也不是不能传上几手。

林东安斟酌一下语言：

“根骨勉强凑活，血气……只要肉跟上，也能补回来。”

“血气一旦亏空。可不是那般好补的，更何况练武要求更甚，最重要的是，想要练武，得用钱堆……”

说话间，老者瞥了一眼林东安：

“老夫知晓你的善心，只是想要练老夫的白猿通背拳，必须得是蜂腰猿臂螳螂腿，方才能练有所成，不然就是白费功夫，除非能舍得砸钱。

赏对方些银钱吧，老夫觉得，相比起练武，还是金软之物更适合对方……对了，莫要让别人说老夫吝啬。”

“知道了，昆爷。”

林东安点点头，心中叹了口气。

这个结果，他其实早就已经有所猜测。

少东家喜欢结交各路人物，放荡不羁，但东家性格可是一丝不苟。

若是有钱人家，东家自然不会过多过问。

可一没钱，二没那个根骨，在东家眼里，便是市井凡流，碌碌佣才，不如去考虑怎么养家糊口更适合。

“老夫也给你说好话了，实在是爱莫能助了。”

林老头心中暗道。

……

书铺，

厢房。

避邪符小成之后带来的提升不可谓不大。

短短时间，所有竹纸便无一空白。

不过沈翊发现，在竹纸上临摹，带来的进度提升远没有宣纸上明显。

好似。

进度的提升和所用到的纸张，乃至于笔墨都有关系。

只是宣纸太贵。

一张便是十几文钱。

压根就用不起。

卖蛇得的三两，林东安给自己的三两多，少东家赏的十两，外加上那只黄皮子送的几两散碎银子……

杂七杂八，加在一起，有个二十多两，听着是不少。

但架不住花销也大。

他每日要站桩，顿顿都得吃肉。

除此之外，还有油盐酱醋茶，米粮等等，又得准备着夏税，还想着练武…

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

暮日熔金时分。

林东安回来了。

正好碰见准备回家的沈翊。

他左右思索两下，将沈翊喊了过来。

“你怎么现在才离开？”

“晚辈觉得画符技艺还能继续精进，所以买了些竹纸继续练习一番。”

“如此刻苦，画技不好才怪！”

林东安叹了口气。

“掌柜的，是有什么事么？”

沈翊看着林东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不解。

“是关于你想拜入东家武馆的事。”

这话一出，沈翊顿时意识到。

林掌柜今日匆匆出去，或许不是和其他掌柜游湖，而是见东家去了。

东家下镇了？

这个念头落下。

他不免呼吸有些急促了几分。

虽然没有见到少东家，却得了东家询问，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习得正式武学？

只是这般希冀刚刚升起来，

沈翊突然想到林东安似欲言又止，心中当即咯噔一下。

怕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不然林掌柜不会这样吞吞吐吐。

这个念头刚出。

老者声音便已响起:

“老夫已经为你尽量说了一些好话。

不过东家言及你根骨不行，哪怕血气养好，也不适合馆中武学。因此并未同意。”

接着又道：

“不过东家很认可你的绘符功底，令老朽取五十两银子赏于你……”

沈翊眼眸陡然亮了亮。

“还以为你会如何失落呢……”林东安笑着摇头。

沈翊拱手作揖，神色平静：

“晚辈自然失落，只是此事非晚辈所能左右。

与其徒增烦恼，不如暂且先坦然接受。

毕竟，沧海遗珠，终有见天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