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逃犯

话音刚落，庙内便传来了凄厉的猫叫声。

道也竹现在完全不知道庙内的这两个人会干出什么事来。

他转身往庙里看了一眼，就在这时，一团毛球宛如黑色的炮弹一般贴着地面俯冲而来。

紧随其后的是男子的喝声：“别跑！”

跑！

谁不跑谁傻子！

道也竹反应极快，看到黑猫的一瞬间就撒开了腿。

一人一猫迅速夺门而去，所经之处草叶翻飞，尘泥滚滚。

可还没跑出多远，道也竹就感觉后背一冷，那是一种怪异的，被剑顶着的感觉。

更贴切的形容是有人正在用枪瞄准猎物，他现在就是那只猎物。

不，我不想死！

他的毛孔迅速收缩，汗毛竖立，体内的肾上腺素也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脑中的胀痛完全被屏蔽了，因此他更加拼命地跑着，恨不得手脚并用。

怎样都行！只要能逃命，只要不落在那两个家伙的手上就好！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去，一边跑一边还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

又是一阵尘泥翻天。

他几乎将张屠户的上山队伍撞了个稀巴烂。

在烟雾即将散去之时，张屠户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像抓兔子似得一把拎起晕在地上的道也竹，啪的一声给他赏了个脆的，

“你到底在干什么？！”

道也竹被打醒了，睁开眼看到眼前的张屠户又要晕过去。

张屠户死命摇着他的衣领：“快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杀人了......”

道也竹翻着白眼伸出手搭在张屠户的手上：“司天监要杀我！”

张屠户一听，猛地将他扔在地上：

“你在说什么胡话！大人就在我的身后，怎么会......”

可话还没说完这张屠户就变了脸色，他慌张地往后看了一眼：“大人，这......”

“偷天换日之计。快走！”

一众人马浩浩荡荡地从道也竹身旁穿过，带起的烟土几乎将他呛得无法呼吸。

下一秒又感觉身子忽地一轻，随即天地横卧，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张屠户一手揽在腋下往破庙奔去。

在他的视野里，这个世界已颠得不成样子。

等一伙人赶到破庙，原先的一男一女早已逃之夭夭，一同消失的自然还有两具妖物的尸体。

眼看为时已晚，真正的司天监这才叹了口气，“还是来晚了。”

气氛顿时凝重下来，空气彷佛被谁捏紧了一般，令人难以呼吸。

道也竹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但他四处张望着：“我真不知道他们是假......”

回应他的是张屠户要吃人的眼神。

......

勾结同伙盗窃重要尸体是死罪，这是道也竹被关押后才知道的事情。

另外一件他没想到的事是，当地的执法效率简直快到离谱，下午还在山上呢，晚上就已经牢房走起了。

看来前身的所作所为大家都有目共睹，俨然一副为民除害的架势。

道也竹戴上了沉重的手铐，呆呆地瘫坐在牢房的墙根上晒着月光。

夜色逐渐凝重，狭小铁窗里的月光冷得像刀子。

一团比黑夜更黑的毛团从铁窗里钻了进来，直奔道也竹的怀里。

道也竹没反抗，任由它呼噜呼噜地在自己怀里缩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的铁门忽然被人轻轻晃着，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

道也竹转头看去，是张屠户。

烛灯在廊道提供的光线微乎其微，因此牢门外的张屠户表情十分模糊，月光照不到那里，道也竹也没有心思去猜。

张屠户又摇了摇铁门，铜锁晃动，连带着铁链撞在铁门上，暗处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

“过来。”

道也竹放下黑猫，默默走近铁门，两人在门的两旁对视。

张屠户的双眼在暗处发出两团狰狞的光，他双手紧扣在铁门上，彷佛他才是被关押着的犯人，

“你师兄是个好人，你把他害死了。”

“这种没有意义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没意义？”

张屠户冷哼一声，铁门几乎被他捏得咔咔作响，

“也是。对于你这种渣滓来说，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没有意义的。”

道也竹没理会他，转身便走。

“我今日找你，是为了完成你师兄的遗愿。”

道也竹的脚步戛然而止，“遗愿？”

“老子一生光明磊落，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也会干出这种事来，韩君立，你到死了也没放过我。”

张屠户说完，忽地怒喝一声，将铁链猛地挣断，同时伸出一只大手扯住道也竹的衣领：“孽畜！想跑？！”

此时的道也竹完全不是张屠户的对手，硬生生被他拽出牢房，直往外面奔去。

附近的狱卒闻声赶来，但将道也竹缠在身上的张屠户已势如奔马，狱卒们只看了一眼便放弃了追击的打算。

倒是有个愣头青见状拔出刀来想要追赶，但很快便被其他狱卒拦下了，

“这帮人都是亡命之徒，你每个月这点俸禄还拼什么命呀！赶紧上报官府！”

......

两人在月色下继续奔波，直到上了一座荒山的山头，眼见身后无人追来这才罢休。

张屠户把道也竹随手丢下，自顾自地坐在一块磐石之上大口喘息。

道也竹从满是泥疙瘩的草地撑起身来。默默看着张屠户的轮廓迅速放大而后缩小。

直到张屠户喘声渐缓，这才爬起身往附近的草丛里摸索着什么。

很快道也竹就得到了答案。

是师兄那把配剑，只不过现在在张屠户的手中还多出了一个刀鞘。

张屠户面对着他将那把剑缓慢抽出，细长的剑身在月色下如绸缎般清亮。

静静端详一阵后，张屠户毫不犹豫地挥起剑向自己大腿抹去，剑身划破布料发出一声轻响，再看时伤口处已是鲜血淋漓。

接着他手腕一抖，长剑飞身而出，深深刺在道也竹身旁的草地上，颤动的剑身发出阵阵龙吟。

做完这一切后，张屠户终于是倦了。

他将剑鞘砸在道也竹的身上，又背过身去缓缓吐了口气，说道:

“你师兄曾经有求于我，若是哪天你犯了死罪，便让我捞你一把，我本不会答应。

但你师兄死得实在憋屈，我虽替他感到不值，但也不想让他留下遗憾。

从今以后，你就是被天下通缉的逃犯，和乾坤镇再也没有半点瓜葛。

下次再见，我定将你捉拿归案，为天下除害！”

张屠户一瘸一拐地下山了，月光披在他宽阔的背上宛如白袍，道也竹站起身来，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

从始至终，他未曾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