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速之客

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庙外的一声高呼：

“在这！这里有打斗痕迹！”

但他并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侧耳聆听。从脚步声大致推断，来者至少三人往上。

他心中当即有了答案，立刻将剑踢得远远的，重新恢复蜷缩的姿势。

下一刻，庙外的人果然闯了进来。

四双草鞋，一双翘头靴子，阵仗够大。

不过若不是我已将这妖物斩杀，恐怕来再多人，也只能给这妖物填饱肚子。

道也竹猜得没错。此时走近庙中的，并不是什么仙家子弟，只是一众乾坤镇的武夫。

脚步越来越近，估计要上脚了！

果然，带头的翘头靴子立马一脚将他踹倒，随即怒喝道：

“你怎么没死？！你师兄呢？”

道也竹顺势滚倒塌在地上，这才看清了带头武夫的脸。

身形粗矿，浓眉方颌，硬而黑的皮肤宛若黄铜，头发凌乱如枯草般随意绑在脑后。

他认识此人，张屠户。

“你师兄在哪？说话！”

张屠户很快提高了分贝。他对于一个无能小辈并没有准备多少耐心。

道也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指向螳螂怪的位置。

众人顺着所指之处一同望去，顿时脚步声乱起，又很快恢复沉寂。

“老大，这......”

“大家搜查一下，看看这破庙还有没有其他收获！”

张屠户喊着，又踏开翘头靴子踩进道也竹的视线里，“怎么回事？”

“我和师兄上山采野物，遇到了虎妖。逃跑的时候我摔倒了，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张屠户哼冷一声，没再说话。

他没指望能从这个好吃懒做的废柴身上搜查到什么有用信息。

虎妖？这妖怪哪有半点虎妖的样子？

脑子吓傻了吧？！

正想着，正在附近搜查的武夫忽然发出一声惊呼：“老大！这有一只虎妖！”

张屠户眉头一皱，立刻大步前去。

道也竹站起身来，扶着头也跟着往人堆里走。

几个高大的身影正围在那里讨论着什么。

“第二起，本月第二起！”

“老莫，你先前早已见过？这玩意难道不是只存在于传说吗？”

“我先前也只是听闻，今日还是第一次见！稀奇！真是稀奇！鬼妖上身！”

鬼妖上身是前身民间流传的一个恐怖童谣。

讲的是山野之上极易藏匿厉鬼，人若是遇到，便会被其所附身，从而散尽三魂六魄，永世不得超生。

这所谓厉鬼乃是无法得道的妖精所化，一旦被其附身，就会变成此妖上一世的摸样。

不过道也竹记得，这只是大人们吓唬小孩子不要在外面玩得太晚的手段而已。

这种说法其实和前世的被狼叼走和被蜀黍抓走一样，早都不新鲜了。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群武夫此时的心里阴影估计比看见贞子钻出电视好不了多少。

一直眉头紧皱的张屠户终于回过身来，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道也竹，一个箭步冲到螳螂精的尸体前面。

一番搜查后，他扯下了一块烂得不成样子的碎布。

那块满是血点的碎布中，分明缝了一个漂亮的君字。除此之外，张屠户还在附近发现了一把血迹斑斑的剑。

那是韩君立的配剑，韩君立就是道也竹的师兄。

张屠户提着它们沉默地融入队伍，队伍如同被感染似地引发更大的沉默。

毫无疑问，眼前那具宛如螳螂般的残破尸体，正是乾坤镇最厉害的剑术天才，韩君立。

道也竹也陷入了沉默，因为杀害师兄的凶手，就是他。

“尸体不用动，等上面的人来查。

丧事做不成了，就按他的遗嘱来，一切遗产交由这小子继承。”

张屠户说完，将那碎布和剑重重砸在道也竹的怀中，大步往庙外走去。

道也竹被这一砸差点喘不过气来，捂着胸口直咳嗽。

他端起手中的剑，静静地看着血迹斑驳的剑身中有些扭曲的自己。

此时大风刮过，地上扬起一大片尘土，呛得庙内的众人喘不过气。

端着剑的道也竹岿然不动，庙外的破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如果哥哥太过耀眼，那么弟弟就必须要做得比哥哥更好，才能爬出哥哥的阴影。否则就只能永远承担哥哥光环带来的压力。

虽然韩君立并不是前身的亲哥哥，但两人由道也竹的母亲一块抚养长大，早与亲兄弟无异。

遗憾的是，他们也没有打破这个魔咒，因此，兄弟俩是乾坤镇出了名的两个极端。

母亲死后，按照她的旨意，韩君立继承了大部分的财产，这让前身更是难以接受，从此自暴自弃，甚至开始与师兄作对。

但师兄对此却毫无怨言，反而更加尽心地照顾前身，甚至暗暗立下遗嘱，自己死后全部财产交由师弟继承。

未曾想......

却落到了这个下场。

.......

师兄还是出葬了，不过棺材只能先空着，因为尸体还需要进行调查。

葬礼之上人数寥寥，道也竹一身丧服跪在坟前，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没有哭泣的习惯，即使在病床上也是如此，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娘胎时就没把泪腺生出来。

这场葬礼的主办人是张屠户，他先是让道也竹在坟前跪着磕了三十个响头，而后便一直跪着。

人数实在少了，连黄纸都烧不过来。

道也竹静静跪在那里，身边飘过一阵一阵的白烟。

那几人烧完黄纸便自顾自走了，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黑猫端坐在远处的树枝上，不时舔舐和梳理着爪子上的毛发。

道也竹毫不在意，默默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早已准备好的铜币，

“师兄，实在不好意思，你这把剑我真的太喜欢了。

这样，我抛个铜币，若接下来的九次抛币都是钱面，我便归还给你。

你看如何？”

“好。那我开始了。”

道也竹将铜币放在拇指上猛地一弹，随即两手拍住，又慢慢将其横握过来，小心挪开：

钱背。

道也竹大喜：“多谢师兄认可！”

随后又郑重其事地在坟前磕了一头，通红的额面因此又多了些许细碎的泥块。

黑猫从树上落了下来，漫不经心地蹭进他的怀里。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冷冽的女声：

“我们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