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舍弃的东西，是自己

池月没懂，皱起鼻子盯着他看老半天，冷哼一声，“不需要就算，我还懒得托你。”

“剑修最强体魄，怕这点凉气？”宋鹤眠为了证明自己，大步流星地走，越走越快。

直到一个滑步，摔在阶梯上。

尴尬支起身子，故作轻松回头瞧去。

池月则看都没看一眼，默默飘过去。

宋鹤眠：“……”

真生气了，气还不小。

宋鹤眠暗自叹了口气，想说：“要不你试试……”

只是话音未落，池月率先停住了脚步，愣在原地。

她看到云端环绕的阶梯，有稀稀疏疏的人，几乎是抱着阶梯，匍匐向上前进着。

每个人都背着厚重包裹，粗布麻衣，满脸布满风霜。

有人稍显失误，一把没扒住台阶，竟然脚一滑，直接从旁边摔下去。

“啊！”只听叫喊声迅速飘远，直到再也听不见声音。

趴在最前方的人抬头一瞧，下一秒竟然连连磕头，“仙人！仙人啊！”

第一次被人磕头，求神一般，池月几乎是受宠若惊，吓得她第一反应是跑回去找宋鹤眠，指给他看下面的异状。

宋鹤眠一副早已司空见惯的模样，告诉她：“一些生活困苦又没修行天赋的人，就会背着所有家当，要来万阶梯殊死一搏，赌一个前程。万一真的能走到仙门，就足够一步登天。”

池月：“若是有人一不小心摔下去呢？”

对于修道者而言，云端而立，保持平衡是最基本的事情。

但是对于普通人，尤其是对高空天然有恐惧的人，面对飘云环绕的阶梯，四周皆是悬空。

“不小心摔下啊……那就摔死了。”宋鹤眠微微一笑，告诉池月，“不必理会，咱俩都是被逐出师门的人，帮不了什么，走吧。”

这还只是开始，越往下，就会越来越多的人前仆后继。

也果真如此，越往下走，趴着的人越多，甚至最后两个人都没有落脚能走的地方，僵持在原地。

周围的人还在大喊着，“仙人救命……”

一个个人脸上满是挂满了渴求的目光。

池月望着他们，又想起魔族那些子民。

其实一开始，作为魔君主帅，她是拒绝的。

一她不会打仗，二她没有统领一族的经验，父母从小把她扔在魔渊，不管不问的，哪里会教她“帝王之道”？

可是他们眼里有渴望，有希望，只要一口答应，便有活下去的希望。

魔族等不了第二个池月，所以他们想要紧紧抓住这份希望，哪怕是血溅沙场，也要走出魔渊，为后代谋求一个未来。

池月从来没有怪过那些交换自己，换取离开魔渊的人。

她只是再恨父母的无情无义，以及欺骗。

如果说从一开始告诉她，她就是个牺牲品，就是个用来跟人族谈判的祭品，她或许都心甘情愿了接受命运安排的一切。

可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骗她？

从来没有告诉她，这场战争一开始就是失败？

她曾经真得以为，只要能赢，那些眼里满怀希望的人就能继续活下去。

可最后，她亲眼看见曾经的拥护者一个个死在战场上，直到身边再无别人时，她被推到绝路。

她对不起曾经那些全心全意相信她的人。

“仙人……”有人拉住了池月的裙角，迫使她的脚步一踉跄。

池月垂眸看着，不过是十二十三般大的孩子，稚气未脱，满眼渴求的目光，像是抓紧了最后一棵稻草。

她无能为力的摇摇头，“对不起，我不是所谓仙人。”

可是孩子哭着告诉她，“仙人，我能带的所有干粮都已经吃完了，我已经两天没吃饭……我真的好饿，好饿。”

为了活下去，孩子试图抓住最后一丝生机。

却不知道万阶梯上从来没有生机。

仙人端坐高台，从来不会路过万阶梯。

宋鹤眠上前屈身，亲手拉开了池月裙角，告诉眼前的孩子，“只有你自己实打实能走上去，那才是你的机缘，否认就是无缘。修仙之道危险重重，稍有不慎将会魂飞魄散，怕是连转世都没有。”

他望着孩子备受沧桑的脸庞，“普通人起码还有转世的机会，如果想活着，就掉头回去，一切还来得及；如果很怕，还有下一世机会。”

孩子怔了下，默默松开了手。

宋鹤眠紧拉着池月继续向下走去。

错开的瞬间，裙角刮去一阵风，留下多余的空地。

有人眼疾手快抢着爬上去。

池月再回头时，身后，已经没有了那个孩子的身影。

甚至连一声喊叫都没有。

见状，周围的人纷纷惧怕退让半侧，宋鹤眠也是拉着池月快速走了一段路。

路上，宋鹤眠瞧着池月依旧低落心情，忍不住问她：“很难受？因为没有救到那个孩子？”

池月抿了抿嘴，摇摇头，“他想要的是修仙，我们都是被仙门逐出的人了，哪还有帮助他们的机会。”

“只是……”池月认真望向宋鹤眠：“我还以为仙人都是普惠苍生的存在，哪有修道之人劝死的，你倒像个魔族中人。”

正的发邪。

比起宋鹤眠果决立断，池月都怀疑自己真的是所谓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吗？

闻言，宋鹤眠也只是自嘲一笑，“原来不是难受，是害怕我。我很无情是不是？”

池月没有说话。

宋鹤眠淡淡道：“修道之人都是这样，越往上走，舍弃的东西就越多，直到七情六欲全无，无悲无喜，才是看破了道。”

宋鹤眠：“若想往上走，就必须学会决断。那个孩子选择的很快，他有天赋，下一世重来，他会有所建树。”

“那你呢？”池月一眨不眨望向他，望着他深不见底的黑眸，“你这般厉害，又舍弃了什么？”

可宋鹤眠只是轻哼一声，笑着对上她的视线，“小池夸奖我厉害，真是受宠若惊。不过好听，多夸夸。”

池月无语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追问的心思，继续向下走去。

望向她离开的背影，宋鹤眠微怔了下，笑意全无。

舍弃的东西，是自己。

而他，不想再舍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