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的帕洛阿尔托浸泡在连绵春雨中，雨水顺着车库铁皮屋顶的裂缝滴入惠普打印机纸箱，金博尔用马克笔在星巴克餐巾纸上划出第四道折痕。
“N-A-V-T-E-Q，“他咬着笔帽嘟囔，“这地址真他妈像摩尔斯电码。“餐巾纸上的“v“字被笔尖戳穿，墨迹在潮湿空气中晕开，像一滴黑色的雨。实际上，这是⼀家总部设在美国芝加哥的地理信息系统数据和电⼦导航地图供应商，而他们希望对⽅将拥有的地图数据库免费授权给他们使用。
埃隆蹲在由四台CRT显示器组成的“太阳系”中央，网线缠着他的手腕如同未来主义的镣铐。“芝加哥郊外？“
他头也不抬，手指在键盘上敲出密集的脆响，“正好验证我们的路径算法——从硅谷到风城，最优路线需要绕过内华达州的哪个鬼地方？“
金博尔把湿漉漉的伞插进装满电路板的铁桶：“记得高中地理课吗？怀俄明州有全美最直的公路，适合测试自动驾驶……“
“而你现在需要的是把裤脚拧干，“埃隆终于从代码中抬头，连帽衫领口沾着的墨西哥辣酱已凝固成锈红色，“除非你想让Navteq的人以为我们是来修下水道的。“
车库角落的简易淋浴间突然传来巨响，吉姆·安布拉斯顶着一头泡沫探出身：“热水器又炸了！谁把我新买的《星际迷航》毛巾垫在下面？“
“那是唯一能吸水的材料，“金博尔抓起烘手机吹着浸透的袜子，“顺便说，你背上还粘着三天前的膏药。“
埃隆摸了摸后颈发硬的膏药贴，薄荷味混着汗酸钻进鼻腔。三天前他们试图用液氮给服务器降温时，托斯卡坚持要给他贴“东方神秘疗法“——现在他怀疑那只是唐人街买的虎骨贴。
......
1995年冬，芝加哥的暴风雪拍打着Navteq大厦的玻璃幕墙。埃隆·斯塔克盯着会议室投影仪上的光斑，喉结上下滚动第三次，西装袖口还沾着昨天在汽车旅馆修改代码留下的泡面油渍。
“恕我直言，“Navteq技术总监卡拉汉敲了敲堆满3.5英寸软盘的会议桌，“把全美地理数据交给两个住集装箱的辍学生？“他身后的服务器阵列闪着幽绿冷光，像群俯视蝼蚁的机械神明。
金博尔突然掀开IBM ThinkPad，液晶屏蓝光刺破昏暗：“先生，请想象这个画面。“他颤抖的鼠标指针划过芝加哥市区地图，随着双击，密歇根大道瞬间炸开成上百个跳动的红点——每个都是披萨店的电子名片。
“上帝啊...“卡拉汉的咖啡杯停在半空，褐色液体在杯沿荡出涟漪，“你们怎么突破的TIGER/Line数据格式加密？“
“用殡仪馆电话簿测试地址匹配算法。“埃隆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每天凌晨三点，数据库更新时段的漏洞足够塞进整个曼哈顿。“他指甲缝里还嵌着拆解GPS接收器留下的焊锡。
帕洛阿尔托的集装箱办公室飘着松香与霉味。埃隆蜷缩在成堆的《托马斯工商名录》里，486电脑的风扇声与金博尔的鼾声此起彼伏。显示屏上的代码突然扭曲成芝加哥地图，光标化作流星撞向密歇根湖——又是个蓝屏死机。
“见鬼的DOS扩展内存！“埃隆踹翻空可乐罐，惊醒了抱着《圣斗士星矢》入睡的弟弟。
金博尔抹了把脸，突然抓起手绘板：“或许我们该像北斗七星那样分层索引？“他画出的拓扑图在晨光中宛如星轨，“把企业坐标转换成极坐标系，再用BSP树分割...“
“然后让每个节点携带MD5哈希值！“埃隆的瞳孔在镜片后燃烧，键盘开始喷射字符暴雨。
当第一缕阳光刺穿集装箱缝隙时，整个北加州的地图正在屏幕上呼吸——鼠标滚轮每转动一度，斯坦福大学的红屋顶就绽开成37家书店的霓虹。
六周后的演示日，Navteq总裁的劳力士反光刺痛了埃隆的眼睛。金博尔点击“旧金山“的瞬间，二十个投资人同时后仰——金门大桥在CRT显示器上崩解成纳米级图块，渔人码头第45号码头的螃蟹店弹出当日特价。
“这是巫术！“某位风投大亨的雪茄灰落在阿玛尼西裤上。
卡拉汉突然闯进会议室，举着还在滴墨的传真：“你们黑进了DMA数字地图基准测试系统？“他的咆哮震得投影幕布颤抖，“知道FBI正在追查...“
“但你们获得了每天2000次的合法查询权限。“埃隆亮出盖着国防部钢印的授权书，那是用三夜未眠改造的GIStraq算法换来的交易。会议室陷入死寂，只有硬盘读取声像逐渐加速的心跳。
最终，这家公司同意将其免费授权给斯塔克兄弟，直到他们开始盈利为⽌。
签约那夜，斯塔克兄弟蹲在集装箱顶分食冷冻披萨。金博尔忽然指着天空：“看，猎户座腰带第三颗星的位置，和硅谷电路板上的焊点一模一样。“
埃隆摩挲着专利文件上的烫金字体，专利申请号US5581460A在月光下泛着冷蓝，专利名称为“交互式互联⽹⻩⻚服务”，专利描述为：“本发明提供了⼀种⽹络访问服务，它同时整合了企业名录和地图数据库。”
他想起演示时那个刻意埋藏的彩蛋：当用户连续缩放地图十三次，旧金山湾区会显现出火星地形的等高线。
集装箱下的386电脑突然自动开机，屏幕上闪烁的星图正与夜空完美重合。
二十三年后，当特斯拉车载导航精确到厘米级时，某个工程师会在源代码深处发现当年那个火星彩蛋的十六进制残影——那是人类最早的空间折叠算法，诞生于1995年某个披萨盒背面的涂鸦。
回程的联合航空波音737在平流层颠簸，金博尔在呕吐袋上画的第十七个Logo被气流震歪。“Zip to where you want to go，“他用圆珠笔戳了戳埃隆的手肘，“叫Zip2怎么样？就像用拉链把城市缝合。“
埃隆的BASIC编译器界面突然弹出警告——他在万米高空重写了三遍的专利代码仍有内存溢出风险。“交互式黄页需要三层架构，“他抓起空姐发的薄荷糖，“前端用Java applet实现动态……“
“埃隆！“金博尔扯下他的耳机，涅槃乐队的《Come As You Are》从耳塞漏出，“给公司起名比写专利更重要！“
前排打鼾的秃顶投资人突然惊醒，他的Armani领带上沾着威士忌渍。“你们在卖拉链？“他嘟囔着按下呼叫铃，“给我双倍杰克丹尼。“
“不，先生，“金博尔举起涂鸦的呕吐袋，“我们在卖通往未来的门票。“袋子上歪斜的“Zip2“字样被气流吹得抖动，像一团银色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