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曦看着他,他面容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讨论明天的天气,再也看不出什么别的。
她想,她爱这样一个的人爱了那么多年还不愿意放手,明知道自己这个境地还要被他无情抛弃,甚至用各种方式威胁自己签字离婚——
如果现在仍然执迷不悟,这次依然说不,是不是有点犯贱。
“我可以签字。”
她的脸色苍白,眉眼淡淡,唇色也浅得几乎看不见。
言曦的声音很轻:“但给我两个月的时间。只是两个月,两个月后,我绝对不会再纠缠你。”
原衡的目光锐利地看向她:“理由。”
言曦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声音轻得几乎像是自言自语:“你就当是我妄想这两个月内你能够回心转意——四年都这么过来了,再等两个月,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仿佛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要求可笑至极。
可是陆言曦只是想,既然自己时日所剩不多,未来她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就让这最后的时光里,再任性最后一次。
而且……在这两个月里,也许还能利用陆太太的名头做些什么事情不是么?
再不济,以原衡的性格,离婚几乎会让她净身出户,到时候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所以至少现在还不行。
还不能离婚。
她有些扭曲地想,凭什么一失去利用价值了,她就要像一条狗一样被赶走?凭什么就要痛快离婚给他自由?
原衡的眉头微微蹙起。
“两个月也好,两年也罢,都不会改变任何的东西。”
此时一只结实威猛的黑犬被保镖带了进来,散发着的警觉气息令人难以靠近。
在依靠到原衡脚下时,忽然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脚,男人摸了摸他的毛发,似是安抚,然后对着陆言曦说:“这种生物服从,聪明,懂得审时度势,能少吃很多苦。”
“所以我最讨厌这种狗。”她接话道。
陆言曦经常能见得到这只猎犬,但她和它似乎天生不对付,对方眼里的威慑与驱逐总令她心生反感。
他说:“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倔强。”
也许是吧。陆言曦自知今天的谈话不会再有结果,为了避免继续争吵下去,选择转身上楼。
然后背后又听到他的声音低低传来,“还有总是喜欢逃避。”
她装作没听见,步履不停。
她打开门,踢掉高跟鞋,直接倒在沙发上。
房间里甚至还挂着两人的结婚照。
照片里的她笑得明媚,弯起的眼眸满是璀璨的幸福爱意,这就是以完整姿态去拥抱去爱一个人的模样——可惜以后不会再有了。
陆言曦起身抓起相框想摔碎,触摸到玻璃框时冰冷的触感令她倏然惊醒——觉得做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这里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摸索着找到药盒,吞下药片,喉管划过苦涩的触感。
然后蜷缩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今晚言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回到了婚礼当天,盛大奢华,名流云集。
鼓掌声,祝福声,此起彼伏。
他对着宾客的时候始终是淡笑的,但看向她的时候,她却能感觉到他的兴致不高,目光有些淡漠。
她一直在等着他说出那一句“我愿意”,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久到台下宾客都开始窃窃私语,他却还是沉默。
她强忍着冷静,低声喊他名字,他唇角才微微勾起,将戒指缓缓戴进她的无名指上。
梦中的画面一转,是他们结婚两年后,她已经习惯了他不回家,可这一天,还很早,楼下就传来了汽车的声音。
晚上,他带着薄醉,扯着领结进入房间,第一句话就是,“她死了。”
陆言曦知道他说的是谁,可是她也只知道徐念念死了,其余的什么都不清楚。
不过隐隐约约有些传言……
她有些叹息地想,徐念念这一死,大约自己更加没办法让原衡爱上自己了,毕竟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果不其然,随后的时光里,她赴汤蹈火,却始终打动不了他。
她以为这些细节她都快忘得差不多了,结果发现还是这么的刻骨铭心。
……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行尸走肉,再次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脸色苍白,眼底一片青灰。
她洗了脸,擦干,画了个淡妆,才去见张助理。
两人约在了咖啡馆见面,对方的眼神闪过一丝讶异。
陆言曦心想,也许是这一周的自己憔悴失眠,这个状态把人家吓了一跳吧。
张助理这次是来跟进离婚流程的——但是他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大小姐的脸上看到“万念俱灰”四个字。
原来一个人什么都不剩的时候,是这样的死寂灰暗。
张鹤翻了翻离婚协议,发现陆言曦还没有签名,他是看着她长大的,没有办法任她这样下去。
可身份有别,又不能多说什么。
最终,他合上文件,“明天最早的飞机,飞H国,我安排你和你哥哥见一面。”
原本走神的陆言曦猛地抬眸,“哥哥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张助理扶了扶眼镜,公事公办地道:“上次听证会保释失败,下星期他会在最高法庭再次出庭,并且留在那里参加后期的相关听证,等待新的审判结果。”
她忽然就愣住了。
张助理心一横,残忍地道:“现在证据在谁的手上,你很清楚,能帮你哥哥的,只有原总。”
陆言曦抿了抿唇,敛眸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