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箭三雕?

金台端坐的朱厚熜看着下方，那堪比菜市场的场景也不禁莞尔。那些守旧官员确实下得一手好棋，让一直与杨廷和不对付的王琼来当出头鸟，他们自己则隐于后方稳坐钓鱼台，如此做法可不是朱厚熜想看见的。

“𪠽……”

朱厚熜手持金击子再度敲响金声玉振之音，原本吵作一团的朝臣听闻此音如沐冰雪，万籁俱静。

“王尚书既然想主持这次的裁汰冗员不知可有什么高见？或者有什么准备？”

听闻此言内阁阁员心头一紧，难不成皇上真的要让王琼主持大局？

然而此时的王琼却是支支吾吾，冥思苦想，他还真是不太了解这吏治，他站出来只是不想让杨廷和把持朝政，王琼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陛下，这裁汰冗员今日才提出，臣一时还没想清楚具体方法，不如给臣一点时间细查？”

时间？时间最是不等人啊，朱厚熜继续说道:

“这满朝朝臣都认同裁汰冗员是国之大事，王尚书身为吏部尚书就一点准备都没有吗？要知道冗员之弊是几代人积累下来的，可不是今日才有的！”

“臣……”

王琼面露羞愧，正欲请罪，忽然孙交走上前举着一个奏本高声喊道:

“启奏陛下，王尚书也早有想法，只是未曾完善，这奏本里有我们几人一同商讨的吏治之患，以及一些需要裁汰的名单，万望陛下明察。”

奏本一出，王琼瞪大了双眼，他忽然明白了这场朝堂议政的本质，只是他已身在漩涡，无法自拔。不过他仍旧没有低头，因为他自信就算自己被当枪使了，只要由他主持大局，他还能挽回一切。

一个能和内阁顶着干这么久，横跨兵部与吏部之人，自然有着常人未有的气魄。

而另一边内阁的人却是神色骤变，这场朝会可算是让他们这四个老人体会到了什么叫七上八下，本以为王琼接不住朱厚熜的问话，这件事就结束了，没想到孙交居然还有后手。

就在内阁众人神色忧虑之时，朱厚熜的声音传来:

“朕听闻杭州知府许昌清正廉洁，素来不结交朋党，怎么也在这名单之上？还有知州蒋文，提刑按察使司佥事宋濂，这名单上的人是怎么来的？”

朱厚熜奏本一甩，正好落在了杨廷和与王琼之间，两人不顾仪态全都弯腰去抢，一手抓一半，谁也不肯相让，最后两人冷哼一声，一起看了起来。

而另一边孙交头冒冷汗，忐忑不安，他实在不明白一个刚刚从藩地过来的少年天子，是怎么一看奏本就明白其中含义的？

除非…

除非……

孙交瞳孔紧缩，此刻他忽然明白，他们最大的敌人不是杨廷和，而是皇帝！皇帝对这一切了如指掌！越想越绝望的孙交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而旁边的杨廷和也在看完奏本之后了解了守旧派的手段，他们是采用以退为进的办法，主动抛出一些不重要的职位，响应裁汰冗员的国策。然后在真正施行时，把一些与他们意见不和的政敌铲除。

一场裁汰冗员，让他们玩出了花样，既做了表面文章，又给了内阁交代，然后还排除异己，一箭三雕，如此手段外行人绝对看不出来，王琼还是在杨廷和的讲解下才明白的。

本来按他们的计划，一切都该顺利，奈何，最不起眼的一步却成了最致命的破绽，皇帝居然什么都知道！

在听完杨廷和的讲解之后，王琼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不介意被当枪使，是因为他想给官员公平，不想他们被莫名其妙地卷入什么党同伐异的风波，可是现在风波已经来了，王琼双膝重重跪在地上，俯首叩头。

“陛下，臣有罪，这封奏本臣完全不知情，臣身为吏部尚书识人不明，失察失纠，请陛下责罚。”

王琼这一跪，守旧派竖起的大旗也就倒了，内阁开始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杨廷和冷声道:

“陛下，孙交摆弄朝政，借改革之事行伐异之举，罪不容赦，请陛下重罚！”

内阁首辅吹响反攻号角，朝堂之上守旧派被内阁一系官员激烈抨击，已成溃散之势！见大局已定，朱厚熜一敲玉罄，压下众人情绪，宣判道:

“孙交为三朝元老，为政多有功绩，而且年事已高，朕不忍杀他，革去孙交一切职务贬为庶民，抄没家产，放其回乡安度余生吧。

至于王琼，身为吏部尚书不通吏治，实难担此重任，即日起王琼改去兵部任兵部左侍郎。

至于吏部尚书之位暂由吏部左侍郎袁宗皋代领，户部尚书之位暂由户部右侍郎石珤代领，待此次裁汰冗员结束后，考校各人功绩再进行正式提拔。”

宣判下达，大殿之上众人山呼“陛下圣明”。

心如枯槁的孙交被禁军夹着带离大殿，一些年轻官员不由得一阵唏嘘，堂堂户部尚书就这么被打入泥潭，虽然还没死，但是和死了其实没太大差别，这么大年纪经此打击，估计没几年活头了。

不过他们的唏嘘还太早了，这场朝会才刚刚开始！

在他们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刚刚被皇帝提拔的吏部尚书袁宗皋跳了出来！如此做法他们实在难以理解，这个时候不应该是以稳为主？不应该是先保住来之不易的吏部尚书之位吗？

只见袁宗皋出来后，直接给众人来了一个晴天霹雳！

“陛下，臣对于内阁的改革之举非常支持，但是臣觉得这次改革有点过头了，诸位阁老竟然连镇守太监，锦衣卫和东厂都想裁减，如此做法简直是在推翻先帝之功！臣不敢苟同！”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朝臣们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手脚不敢有一丝动作，他们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引起别人的注意。

本以为这场朝会已经圆满结束了，没想到皇帝新提拔的吏部尚书居然抛出了一个惊雷般的问题，他们只感觉自己身处于波涛汹涌的大海，一个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