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星砂噬心

星象阁的青铜晷面裂痕在寅时渗出靛蓝血珠。慕苍溟的指尖抚过晷针,九黎壶器灵的虚影在血珠倒影中冷笑,少年右眼的巫纹随血珠流动凝成微型星图——正是昨夜青铜棺椁内缺失的艮位阵纹。

“玄溟师弟,该淬体了。“

青鸢的尸身不知何时立在廊柱阴影中,道童爆裂时残存的半张脸裹着星砂,说话时颧骨碎屑簌簌掉落。慕苍溟的袖中雷符微颤,却见青鸢捧着的玉瓮里,血玉髓表面映出宗主傀儡的倒影——那傀儡耳后的黑痣,正与棺中黑袍少年的胎记重合。

淬体池的紫黑液体今日泛着青铜光泽。慕苍溟踏入池水的刹那,三千锁链破水而出,链身《太乙封魂诀》的铭文逆转为南疆咒蛊。九黎壶器灵突然暴起,饕餮纹顺脊柱爬上后颈,将锁链嚼碎成星砂残渣。

“师兄的器灵...越发凶悍了。“

青鸢碎裂的喉骨挤出嘶鸣,道童残躯突然炸开,骨粉凝成报丧鸟撞向池底。血玉髓沸腾处显化阵图:三十八寨童男女的生辰八字正对应宗主殿十二元辰柱的方位。慕苍溟的太阳穴突跳,九黎壶突然倒转,将阵图中的“丙申年七月初七“单独吞噬——那是巫山灵脉枯竭的忌日。

子时的藏书阁弥漫着尸蠹虫的甜腥。慕苍溟的掌心贴在《璇玑玉衡经》残卷上,羊皮页夹层渗出母亲唤蛊时的茉莉香。九黎器灵操纵他的血在虚空画符,血符触及阁顶星图时,梁上突然坠下半片龟甲——内侧刻着父亲未写完的绝笔:「双生子不可...」

阁楼深处传来竹简翻动声。慕苍溟循声望去,清风道童的尸身正用断指翻阅《巫蛊考》,七窍钻出的报丧鸟衔着淬体池锁链碎片。碎片内侧新显现的“慕“字血纹,与他腕间饕餮纹的起笔走势完全相同。

血月潭的涟漪在丑时凝成镜面。慕苍溟将母亲遗留的银铃嵌入潭心,铃舌震动的频率引发共工石像共鸣。潭底青铜棺椁的阵图缺失处,父亲咳血的残影正拼合最后一块星纹。

“你终于来了。“

棺中传出黑袍少年的声音,三千卦签破棺而出,在空中拼出慕苍溟婴儿时的襁褓纹样。九黎器灵突然反噬,饕餮纹离体咬向卦签阵眼,却在触及“丙申年“字样的卦签时僵住——那竹片内侧赫然刻着母亲的绝命蛊咒。

宗主殿的晨钟裹着血腥味。慕苍溟跪在卦签傀儡前,腕间辰砂铃突然收缩,勒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弑“字。傀儡递来的星砂茶盏中,沉浮的卦签拼出父亲残魂的哀求:「护住你兄长...」

傀儡的指尖刺入他心口,抽取的血线勾连南疆三十八寨怨灵。九黎器灵在血光中显形,饕餮纹化作实体咬断血线——被撕裂的怨灵竟凝成三百年前玄渊先祖的面容,每张脸的眉心都嵌着九黎壶碎片。

正午的玄渊宗突然地动山摇。慕苍溟撞破星象阁琉璃窗,见十二元辰柱正沉入沸腾的灵脉。巫山灵泉冲刷着宗主殿青铜基座,露出下面层层叠叠的婴孩骸骨——每具骸骨的胸骨都刻着反向《连山》卦象。

青鸢的残魂在灵泉中聚形,道童脖颈锁魂印爆裂成血色星图:“快走!地脉反转要...“话音未落,他的残魂被卦签傀儡吞噬,傀儡的面容在血光中褪去伪装,露出与慕苍溟完全相同的五官。

万妖塔顶的睚眦逆鳞破空而至,钉入慕苍溟后心。剧痛中,青铜棺椁的记忆涌入识海:三百年前玄渊先祖剜取双生子的灵核,将兄长炼成器灵,弟弟制成卦签傀儡。而父亲慕长庚抱着襁褓中的他,将兄长魂魄封入亲子心脏!

共工石像在此刻彻底崩塌,残躯中浮出染血的襁褓碎片。慕苍溟的血触及布料时,卦签傀儡撕开胸膛——三千卦签拼成的九黎壶盖,正与他体内的器灵产生共鸣。

“兄长,该醒了。“

傀儡的嗓音褪去伪装,竟与慕苍溟变声前的童音重合。饕餮纹离体与壶盖融合,完整的九黎壶在虚空旋转,壶口喷出的玄黄气凝成新的周天星斗——以三十八寨怨魂为星,以慕氏血脉为枢,以双生子残魂为阴阳阵眼。

玄渊宗地脉在此刻彻底反转,燃烧的星砂在空中凝成血色敕令:「九黎归位,万劫伊始。」

血色敕令在云端凝成实质的瞬间,万妖塔底传来洪荒凶兽的齐声嘶吼。慕苍溟的饕餮纹突然逆流回体,九黎壶完整器灵的威压碾碎琉璃瓦,迸溅的碎片在虚空凝成三千卦签。每一片都倒映着玄渊先祖剜取双生子的场景,兄长被炼成器灵时的惨叫与弟弟制成傀儡时的呜咽,在卦签碰撞声中此起彼伏。

“这才是真正的《周天星斗阵》!“

宗主傀儡的嗓音褪去伪装,童声中混着慕长庚的咳血声。他撕开的胸膛里悬浮着半块青铜晷,晷针正缓缓指向“丙申年七月初七“——巫山灵脉枯竭那日,恰是慕苍溟被植入器灵的血祭时辰。

地脉反转掀起的灵气飓风中,十二元辰柱彻底沉入熔岩。沸腾的灵泉裹挟着婴孩骸骨冲天而起,每具骸骨胸口的反向卦象都渗出靛蓝蛊血。慕苍溟的辰砂铃突然离腕飞出,铃身暴涨成青铜巨钟,将漫天骸骨尽数吞入钟腹——那些骸骨在钟内重组,竟拼成母亲分娩时的床榻!

青铜钟内壁刻满南疆咒文,慕苍溟的掌心贴上钟身时,三百年前的场景在血雾中重现:产房烛火被血色浸染,接生婆的银剪突然刺入产妇心口。慕长庚抱着啼哭的孪生子冲入密室,将兄长的心脏剜出封入九黎壶,又把弟弟的魂魄抽离注入傀儡——而真正的慕苍溟,竟是双生子被熔炼时的怨气所化!

“你不过是器灵与傀儡的残渣。“宗主傀儡的笑声震落钟乳石,“但残渣也有用处...“

他的话语被突然涌入的灵泉截断。慕苍溟的饕餮纹在钟内投射出完整星图,那些被吞噬的婴孩骸骨突然睁眼,三千双瞳孔倒映着北海归墟的鲛人冢——每座冢碑都刻着“玄溟“的乳名,碑底压着半片睚眦逆鳞。

重组后的婴孩骸骨床榻,床沿镶嵌的巫族银铃与母亲遗留的铃铛共鸣。当慕苍溟触碰铃舌时,床板突然翻转,露出底下暗藏的青铜卦签——签文竟是用兄长心头血写就的《九歌·山鬼》。

沸腾的灵泉在宗主殿基座蚀刻出反向《连山》卦。慕苍溟的鲜血滴入卦象时,熔岩突然凝成镜面,映出北海归墟的实景:鲛人冢群的珊瑚枝桠间,悬挂着三百具刻有慕氏印记的青铜棺。

暴涨的青铜钟表面,辰砂纹路逆转为招魂幡图腾。每当钟声响起,万妖塔底的洪荒凶兽便朝着钟身跪拜,鳞甲缝隙渗出的血珠凝成“圣子“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