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轮回

“滴答滴答......”雨点滴落在青瓦上的声音格外刺耳。

沈鸿受不了这般嘈杂，猛地睁开眼。

下意识去摸了摸心口，刀疤突起的触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睡一觉起来，怎么......这是......”他撑着湿滑的地面坐起，四周横七竖八倒着穿赈灾司公服的尸体。

突然脑海里涌入一大段记忆——戌时，本该按时发放的第三批赈灾粮，却迟迟没有动静，李录事带着沈鸿六人冒雨前来查看储粮仓，却在进入院子后遭遇袭击。

不等沈鸿反应，耳边忽然炸雷。

“轰隆！”

异常灵敏的感官让沈鸿痛苦的捂着耳朵，眯着眼勉强的环视四周。

沈鸿这才看清了面前景象，地上的尸体面容狰狞，不知是雨水还是这情景，让他瞬间煞白，背后止不住的冒冷汗，仔细一看，这些尸体身上的伤痕这不是刀剑伤，倒像是被爪牙撕扯的。

突然胸口传来莫名的灼烧感，沈鸿掀开衣襟，发现自己胸口不知何时多出一枚赤色印记，形如单目。当他触碰印记时，耳边响起苍老声音：

“以瞳为契，照破虚妄；燃寿作灯，洞彻万古！”

“什么人！”

他猛地转身，却什么也没发现，整个院子，似乎只剩下自己一个活物。

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沈鸿本能地伏低身子。

透过雨帘，他看到十余骑玄甲卫踏水而来，为首之人戴着青铜兽面，身形壮硕，马鞍旁悬着的鎏金腰牌赫然刻着“镇魂”二字。

这么远的距离，竟然能够看得这么清楚，沈鸿有些欣喜，但那人一开口，瞬间将这份欣喜抹杀。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也不能少！”

青铜兽面人声音嘶哑，像是来索命的恶鬼。

沈鸿屏住呼吸向后挪动，后背突然撞上一具“尸体”。

本该死透的队长邵伯安突然睁开血红的眼睛，五指成爪扣向他咽喉！

邵伯安的指甲泛着青黑，沈鸿咽喉处的皮肤瞬间溃烂，本能的抓住对方手腕想要挣脱，却发现这具尸体的力量大得惊人。

“玄甲卫听令！”

马蹄声更近了，

“封锁方圆三里！”

沈鸿突然抓住邵伯安腰间的长剑，狠狠刺进他张开的嘴巴。长剑与牙齿碰撞发出金石之声，虽然这动静被大雨覆盖，但是在沈鸿耳朵里，如同翻江倒海。

紧接着，邵伯安嘴里腐臭的黑血喷溅在他胸前。

“喀嚓！”

长剑应声断裂，邵伯安的舌头缠住剑尖，竟将其熔化成铁水。

沈鸿当机立断扯下邵伯安的腰带，就着雨水将碎布条裹在手上，以此来缓解铁水带来的伤害。

忽然，沈鸿视野转为血色，胸前的印记开始发烫。

紧接着邵伯安的关节发出爆响，整具尸体如提线木偶般一跃而起。

千钧一发之际，沈鸿抓起地上一具尸体挡在身前。邵伯安的利爪穿透尸身时突然停滞，被腐蚀的喉管发出沙哑呜咽。

“小鸿......快逃！”

这个停顿让沈鸿看清邵伯安后颈插着的三寸银针，针尾方形腾云纹印刻格外突兀。

管不了这么多，马蹄声越发接近，只能连滚带爬到廊柱后面，四下寻找出路。

“砰！”

邵伯安的尸体突然炸成血雾，沈鸿被气浪掀翻在枯井边，没有犹豫的时间了，一咬牙纵身跃入黑暗。

坠地前一瞬间，沈鸿猛的将身体打开，死死撑着井壁，不敢发出响动。

上方传来兽面人那独特的声线发出冷笑：“果然是天机阁的余孽。”

此时手掌在早已血肉模糊，只得蹑手蹑脚朝着黑暗中走去。

没走两步，突然出现一只青瓷药瓶发出红光，借助红光，这才看清瓶底铭文“长生殿戊寅年御制”。

这时，胸口忽然传来剧痛，不知哪儿来的水流也开始变得滚烫，恐怖的窒息感席卷全身，前一刻只是没过膝盖的水位突然暴涨，将沈鸿淹没，他试图将头伸出水面，猛的一翻身，霎时间，眼前浮现密密麻麻的金色瞳孔。

“沈鸿，工作落实了没？”

“小鸿，这拳法你要记牢了，平时多练练。”

“沈鸿，放学去不去网吧？”

“喂，小子，你就是沈鸿？以后让伯安带着你，熟悉熟悉咱们的工作。”

“沈鸿，今年过年回来吗？老同学聚会噢，别再不来了啊！”

眼前不断地闪烁出记忆碎片，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沈鸿不知所措，试图理解刚刚发生的一切。

“小鸿......快跑......”

满目狰狞的邵伯安嘶吼一声，熟悉的场景瞬间将沈鸿从温习中抽离出来，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周身布满了枯黄的落叶，只是，这又是哪儿？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悄然起身，细微的动静引来十数只萤火虫，借助这微弱的光芒，沈鸿这才勉强看出周围枯败的景象。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与外界格格不入，这让沈鸿忽然警惕起来。

“咳咳咳。”

黑暗深处传来的声响瞬间激起了沈鸿的求生欲，快速匍匐在地。

“大人，你们终于来了，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声音很温和，带着些许苍老。

还没等沈鸿做出反应，黑暗之中忽而清风徐来，未见人影，只闻其声。

紧接着一道微弱的光亮摇曳，只是闪烁了几下，便让沈鸿感到格外震惊，光亮的源头，一位佝偻着身子的枯瘦老头缓缓而来。

随着老者逐渐靠近，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顿时间让沈鸿失了神。

昏暗的环境里，虽然看不清脸庞，但是本能的危机感却并没有触发，反倒是勾起了沈鸿的好奇心。

等等，你们？沈鸿一愣，想开口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老者朝着身后推了推，嘎吱嘎吱的声音充斥着整个黑暗环境。

“诸位大人，老规矩，从后门进，谨慎为上！”

话音刚落，周围的一切便被声音处的一道白光笼罩，下意识回头一看，本该是黑暗的枯井，转瞬成为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

沈鸿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手掌粗糙的质感在眼皮上摩擦，火辣辣的刺痛，确定不是幻觉，但是本该血肉模糊的双手却完好无损，甚至透着红润。

“小鸿，干嘛呢？哥哥今天请客，别跟哥哥客气啊！”

邵伯安的一把将沈鸿搂在腋下，粗犷声线加上熟悉的力道，组成了二人之间独特的打招呼方式。

看着沈鸿傻愣愣的出了神，邵伯安还以为是刚刚给城外的灾民送粮食，被那些场景给吓到了，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投来一副充满理解的表情。

“正常，这年头，大旱如魃，地里没了收成，卖妻卖女求口粮食都正常，你都见了几次了，还没习惯呢，算了，见多了就习惯了。”

邵伯安身后窜出来一个身材瘦弱的长脸男，手里拎着一壶酒，晃晃悠悠开口道。

这人也是记忆里死在自己身旁的同僚，一时间竟然恍惚了。

“小鸿，快进来，别让玉儿小姐久等了。”

众人纷纷催促着，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迟疑片刻便也跟了上去。

不曾注意到胸口的赤色印记正在渐渐隐去，额前显生一缕银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