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之上,殷红的血珠悄然滚落,在白玉阶面上缓缓蚀出一行北狄文字。就在这一瞬间,沈昭阳腕间那象征着某种羁绊的红线,竟如被利刃斩断一般,寸寸崩裂。而此时,萧景珩唇边的笑意还未完全收敛,三皇子那凌厉的剑锋已如闪电般刺来,精准地挑破了她袖中的暗袋。刹那间,盐引密账如同一群折翼的白蝶,纷纷扬扬地散落于九重玉阶之上。
“好个一箭三雕。”长公主萧景明玥见状,不禁抚掌轻笑起来。她身上那华丽的织金翟衣轻轻扫过蚀刻着“玥”字的石阶,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通敌、巫蛊、盐政,倒省了本宫罗织罪名的功夫。”话音刚落,她指尖那精美的金镶玉甲套便如同一把利刃,瞬间刺入礼官的咽喉。血雾顿时喷溅而出,洒落在浑天仪上青龙七宿的位置。令人震惊的是,那些北狄文字在接触到鲜血后,竟如同雪花般簌簌而落,化作了粒粒盐粒。
沈昭阳身处混乱之中,迅速捏碎怀中的瓷瓶。刹那间,一股奇异的香气混合着祭坛上犀角燃烧的烟雾,直冲云霄。原本在空中盘旋的猎隼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突然如离弦之箭般俯冲而下。它那尖锐的喙精准地叼走了即将飘到御史面前的盐引残页。而萧景珩则在蟒袍广袖的翻卷间,从袖中涌出数十只血蛾,它们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扑向三皇子佩剑上尚未干涸的血迹。
“护驾!”一声高呼瞬间打破了混乱的局面,金吾卫迅速反应,他们手中的玄铁盾重重地撞上沈昭阳的后背。然而,沈昭阳却借着这股冲击力,巧妙地滚向浑天仪。她的掌心被北狄文字凸起的盐粒割破,殷红的鲜血迅速浸透了角宿星盘。就在这时,地板再次剧烈翻转。随着一阵沉闷的声响,这次露出的密室中,九盏鲛人灯散发着柔和而诡异的光芒,映照出冰棺中女子眉心间的血痕。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血痕与沈昭阳锁骨下的蛊虫咬痕竟分毫不差。
萧景明玥那冰冷的冷笑从头顶传来:“沈司膳可知这冰棺是玄铁所铸?”她迈着优雅的步伐,金丝履轻轻踩住沈昭阳的发髻,“当年你父亲熔了半座潼关城防,才换来鲜卑巫女这具不腐之身。”就在冰棺中女子指甲突然暴长,发出尖锐的破空声时,沈昭阳瞥见冰棺底部刻着萧景珩的生辰八字。
“长公主错了。”沈昭阳突然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鲛人灯罩上,“这是漠北玄晶,遇血则……”话还未说完,整座密室便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冰棺中的女子猛然睁眼,她的瞳孔里游动着与沈昭阳后肩相同的狼图腾,散发着诡异而神秘的气息。
就在萧景珩破窗而入的瞬间,沈昭阳已抱着浑天仪星盘,毫不犹豫地跃入突然开裂的地缝之中。在急速下坠的过程中,她腕间的血痣突然发烫,仿佛在传递着某种急切的信息。子蛊在她的血脉中嘶鸣着,指向某个神秘的方位。当她重重地跌进布满钟乳石的地宫时,看到石壁上用盐粒粘成的北狄文字,才惊愕地发现,这里竟然是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幅《潼关雪霁图》的实景。
“沈姑娘别来无恙?”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只见一个青铜面具人从石笋后缓缓转出,他的腰间赫然挂着三皇子的狼毒火漆印。他缓缓摘下青铜面具,露出那张被烧伤的脸。而他右手小指上戴着的铜戒,与沈昭萱颈间的血钱严丝合缝。“当年沈侍郎熔的不是城防,是藏在潼关地宫的鲜卑祭器。”
沈昭阳闻言,心中一惊,袖中银针如闪电般疾射而出。然而,银针在触及他眉心时,却骤然转向。就在这时,石壁上的暗格突然弹开,露出半枚刻着鸾鸟纹的盐引令牌。沈昭阳一眼便认出,这正是父亲被斩首时紧攥在手中的那半块。面具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竟是黑血。紧接着,七窍之中爬出与漕工死状相同的赤红蜈蚣,场面令人作呕。
“他们给我种了子时蛊……”他踉跄着向前,抓住沈昭阳的手腕,“快把祭器投进……”话还未说完,整座地宫突然传来冰层碎裂的巨响。沈昭阳抬头望去,只见浑天仪穿透岩层,如一颗坠落的星辰般砸落下来。青龙七宿的盐粒在火光中闪烁,竟渐渐凝成北狄王庭的日晷纹。
萧景珩脚踏蟒纹软靴,毫不留情地踏碎盐粒图腾。此时,沈昭阳正用血钱划开面具人的心口。只见那跳动的蛊虫腹中,赫然裹着半片玉诀。沈昭阳颤抖着双手,将其与自己幼时藏在乳娘棺木中的那半块拼在一起,竟拼成了完整的虎符。地宫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十八尊鲜卑神像眼中射出蓝光,在洞壁上映出盐道布防图。
“孤该唤你沈司膳,还是慕容昭阳?”萧景珩的剑尖轻轻挑起她的后襟,狼图腾在蓝光中泛出金色的光芒,“当年鲜卑巫女盗走的不止盐引,还有我大梁镇国之宝……”他突然挥剑斩断神像的手臂,青铜断口处滚出晶莹的盐粒,落地后竟化作血色冰晶。
沈昭阳在冰晶的反光中,瞥见了萧景明玥的身影。只见长公主手中的九鸾衔珠镯突然炸裂,珠子内迸出的盐雾瞬间腐蚀了三皇子半边身体。三皇子发出痛苦的惨叫,沈昭阳见状,腕间血痣突然裂开,子蛊裹着玉诀飞向神像额间的凹槽。
地动山摇间,萧景珩迅速将她拽进突然开启的暗门。湍急的地下河扑面而来,沈昭阳在呛水的瞬间,摸到河底排列的盐雕。她心中一惊,这些盐雕正是父亲书房那幅舆图上的标记。当萧景珩的唇狠狠压下来渡气时,她齿间咬着的血钱突然发烫,在漆黑的水底映出“慕容”二字。
两人浮出水面时,满天星斗竟神奇地排列成青龙七宿的方位。沈昭阳趴在河滩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的河水里游动着赤红蜈蚣。萧景珩撕开浸湿的蟒袍,心口处赫然露出一个与冰棺女子相同的狼图腾:“现在相信我们是天造地设的蛊皿了?”
五更梆子的声响,透过三重宫门,悠悠传来。沈昭阳穿着偷来的医女服饰,小心翼翼地摸进诏狱。在最深处的牢房里,崔衍之正用鎏金护甲在墙上刻着第十七个“鹽”字。听到脚步声,他忽然癫狂大笑起来:“沈姑娘可知盐为何遇血则凝?因为你们鲜卑人……”话音戛然而止,七窍中突然钻出啃噬脑髓的尸虫。
沈昭阳见状,迅速用银针挑开尸虫,发现甲壳上烙着萧景明玥的凤纹。当针尖触及虫腹时,突然显影出一段文字:明日午时三刻,西市盐仓。她转身欲走时,崔衍之尚未僵硬的食指突然抽搐着指向墙角,那里有用血画的半枚铜钱图案,缺口与她颈间血钱完全吻合。
破晓时分,沈昭阳在馔房蒸笼里藏好染血的医女服。她揭开第七层笼屉时,本应是桂花糕的位置,却躺着一个青铜匣。匣中密信写着“子时蛊解药在景明玥枕中”,火漆却是萧景珩贴身玉佩的狼纹。当她挑开夹层,掉出的翡翠耳坠刻着慕容氏徽记,与冰棺女子所戴如出一辙。
“沈司膳好兴致。”三皇子那阴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昭阳心中一惊,反手将青铜匣扣进面团。她转身时,袖中盐粒洒进灶台。火苗窜起的刹那,萧景琰突然痛苦跪地,锦衣下钻出数百只嗜盐的尸虫。她趁机翻窗而出,却在御花园撞见正在埋蛊的萧景明玥。
“姑姑可知鲜卑巫术最忌什么?”沈昭阳亮出玉诀虎符,“月圆夜用至亲骨血献祭,反而会唤醒……”话未说完,长公主突然割破手腕。血滴入土的瞬间,方圆十丈的秋海棠全部凋零,花蕊中钻出的蛊虫在空中拼出“潼关”二字。
太庙钟声骤然响起,撞破了这场阴谋。此时,沈昭阳正将盐引密账缝进祭服夹层。她看着铜镜中映出的后肩狼图腾,此刻竟与萧景珩留在她锁骨下的咬痕重叠成完整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