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苇渡江

正值午时，晴空万里。

此时大日横挂天际，光热亦是一天最为强烈之时，而秋风拂面，带来的却是丝丝缕缕的清凉。

离开醉心楼，走入街道。

周择慢条斯理的走在宽阔的道路之上，他的心思很是随意，观天赏地，欣赏着无所不在的烟火气息。

脚下步伐却是极为规整。

每一步踏出的距离都近乎一致，好似最为精确的尺子一般，丈量着每一寸走过的土地。

“这种控制能力......”

周择身后，丁修眸光凝重，仔细观察。

自入玄天升龙道之后，他的武功突飞猛进，现在跟在周择身后，更是想着求学，不断提升自己。

自然不愿意放过每一个细节。

“嗯？”

沈炼余光微动，扫了眼身侧的街道，眉头紧皱：

“这是哪家的细作？”

身为前锦衣卫，他对于跟踪和反跟踪都有着长久经验，几乎是一出了醉心楼，就发觉有人在跟踪。

可......

看了眼身前的周择，沈炼见其没有表态，暂且压下了心中疑问。

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发现，这位以武冠绝天下之人，武功更胜他千百倍的玄天升龙道之主，会发现不了区区一个细作。

“武功修行，拢共三步，也就是养，练，打，其中的养和打我都已经说过，现在讲的就是一个练字。”

周择身处几人最前方，慢悠悠的走着，不时提点几句：

“推打拳桩，练劲打磨身体，这些都是最为基础的，但练武，绝不只是打打拳法路数而已。”

整理了下思路，周择继续说道：

“行走坐卧皆是功，一举一动都是武，真正想要练好武功，那就要痴迷进去，能够将武功渗入到生活的每一个点滴。”

“吃饭，睡觉，走路，甚至是呼吸。”

“若能一一做到，武功自然也就大成了。”

周择一一的讲解着各种修行方法，同时也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想要出世，那就要先入世，未曾痴迷，何谈解脱？”

周择所说，亦是他自己所悟。

武功修行，在他看来，如果不能将其化为自身生活的一部分，做到行走坐卧都是功，那么最多也就是练到化劲。

若要抱丹，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没有那份决心，心灵之中就有着懦弱，自己都在欺骗自己，如何谈得上‘明心见性’，突破心灵的桎梏？

溪洋城很大，一条条宽阔道路四通八达，望不见尽头。

可周择几人脚程并非常人。

即便并没有特意赶路，不过片刻功夫，仍旧是出了城墙之外，来到了更为广阔的原野之中。

一路前行，目之所见。

一条极为宽阔的河流由远至近，缓缓出现在眼前。

极目望去，河水并不湍急，水面平稳，一艘艘的船只穿行在江河之中，不时还有白鱼跃出水面。

哗哗~

涛涛河水，随风波澜。

湿润的水汽被秋风裹挟，自河面幽然而来，吹动两岸花草簌簌，林叶颤动如梭。

望着宽阔的河水，周择心中一动。

随即自河岸旁脱下鞋袜，赤着双脚，缓缓走向静如深潭的水面。

“道主，你这是？”

靳一川一惊，随后就被丁修拦下，指着周择的脚下：

“别冲动，仔细看。”

闻言，靳一川目光垂落，随后瞳孔就是一缩：

“水行术？”

众人只见周择踏上水面，却没有沉下去，而是稳稳当当的踩在了河水之上，渡水而行！

踏上水面，周择只觉道道清凉传来。

自接触河水的刹那，他便暗自催发劲力，将呼吸和血液流转之间扩散而出的力量整合，以腿脚为媒介，传入水中。

每一瞬间，劲力都在拍打水面。

力量传入水中，又自反弹而来，交错之间产生的推力，硬生生的将周择托举在了河面之上。

腿脚之下，一圈圈的波纹快速扩散开来。

“劲力不过膝......”

周择细细的体会着一道道劲力凝合游走的感觉，不断的感悟着。

虽然此前他从未尝试过此举。

可踩水而行的原理，在根本之上，与他推举铁球来进行听劲练劲，没有太大差别。

他能推打铁球，近乎如臂使指。

自也能够在涛涛江河之上，行走自如。

“曾有武学大师表演过踏水，可其水面已然浸过膝盖，近乎到了臀腿的位置，对劲力的掌控，却就远远不如我。”

周择想起了以前学武之时，看过的一些书籍：

“化劲约莫极限就是如此，但若是突破到丹劲，甚至是更高的境界，能不能真的做到踏水而行？”

虽然周择所学，武者只有四境。

但他可没忘，道衍图是能够穿越世界的奇宝。

既然‘绣春刀’都能够存在，那么其他的世界，说不定也都有着对应的位置。

武者，自然也不会局限于丹劲。

“见，见鬼了？”

不远处，一个船家目瞪口呆的望着江面，不住的揉着眼睛，几番确认没有看错后，已经开始在怀疑人生。

人，还能在水面上行走？

片刻之后，周择折返岸边。

也未拿布来擦，只是抖了抖腿部，劲力催发而出，便将水珠一一打出，干燥如初。

而后穿上鞋子，颔首而笑：

“其实不管如何练武，根本上就是强大自身对力量和身体的掌控，而更进一步，就是修炼心灵。”

“若能降伏其心，知行合一，便能触及武道更深层的奥妙。”

“诸如踩水，爬树，裂石，开碑，等等手段，自然也都是轻松自如，反手皆可为之。”

周择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自然而然的压下了周遭一切的嘈杂，传入了众人耳中。

他所要的，就是一点点强化众人对于修行的概念。

即便，他也在徐徐探索。

可周择仍旧希望众人不要拘泥于招式之间，而是要探索武术的本质，继而心中得道，跨入到武道的行列之中。

眼前之人并不算多。

数量上比之灵兵谷的数百道众削减了数十倍不止，可在天赋之上，却是远远超出，有机会将武术练到更高的地步。

继而，传入世间。

“若是世人皆文武双全，修心修德，岂不是人人如龙，天下大吉？”

周择眸光波动，思绪似水般流转。

打天下易，守天下难。

更困难的，是如何让天下人都能德行有佳，勇武无双。

“达摩一苇渡水，尚且需要芦苇，道主你却能凭空踏水。”

丁白缨微微摇头，悠然一叹：

“这可真是......”

越是修行练武，他们越能够察觉到周择的恐怖，以及彼此之间，愈发无法跨过的鸿沟。

但众人并未气馁。

反而是精神一振，前进的目标更加的强烈。

武道修行，不怕前人强似鬼神，怕的是前路已断，连修行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空虚的摸索，困居一生。

任由天赋绝伦，也要有施展的空间才行。

“不过是点滴方寸，积少成多......”

周择闻言，只是笑笑，随后眸光一转，落在了岸边一团一团的草丛之上，声音徐徐而落：

“你们，可看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