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花蹊心园，武神殿

森严庄重的大殿，雷霆怒目的三尊神像，刀剑枪戟等百般武器，这就是陈轩禾脑海中闪过的最终画面。

“还有高手？”

西南地势平坦，镇守府地处苍山东南十几里，周围更是别无高山，能得见如此巍峨雄壮的山峰，那可能性只有一个。

陈轩禾靠近了，飞虫振翅声震耳欲聋，搅动的人心口作痛。

孙营低首凝眸，复眼看清了穿梭林间的大猫身影，不由心中一喜。

还敢回来！

“去！”

单手一指，飞虫振翅蜂拥林间，直朝陈轩禾和梨花娘娘撕咬而去。

换做平常，面对这么多的小虫，狸花猫本该庆幸，可一感受到虫身炼制出的蛊毒，它瞬间连张口的欲望都没有了。

唰！

梨花娘娘侧身一跃，闯入了没有被驭虫人发现的另一条因果线。

“嗯？”孙营疑惑扭头，收回盘旋树林上空的虫群，又将注意力放在了万蛊窟当中的韩照雪身上。

“梨花娘娘的天赋神通当真是厉害。”陈轩禾说道。

“要是实力差距过大，有时候就不好用了。”狸花猫遗憾摇头，要是普天之下的人都和小耗子那般容易拿捏就好了。

到时候就没人伤得了自己和花匠。

陈轩禾靠近不得，同梨花娘娘一起藏身树后，在春意将起的林间，他找到了一枚喇叭花凋谢后干死的种荚，双指一点，度送生机。

枯黄种荚泛出暖绿，底部钻出的根须朝土壤扎根。

陈轩禾将绒毛似的根须强化到树根般坚韧，驱使它沿地底朝万蛊窟前进。

地窟内，韩照雪仰视遮天蔽日的飞虫，一道冰枪穿过，黑压压的虫潮居然连半点浪花都激不起来。

“没用的。”孙营安静凝视窟内，“现今王朝武人也好，仙门也罢，所修都是曾经悟道者留下的东西，只要跳不出这个樊笼，面对天渊就永远落了下乘。”

唰！

韩照雪收枪，满脸嫌恶地碾死脚旁的几条蠕虫。

“不见得吧。”

“师父有言，等法术用尽，也该动用蓬莱的妙法了。”

韩照雪沉心静气，意守灵台，心神刹那间沉入“心园”。

再睁眼时，小园子已经是开辟到了现世。

霎时，一道幽冷薄光无声铺开，如月华倾泻，覆过万蛊窟阴湿的岩壁，毒虫窸窣依旧，暗处鬼火森然，可空气里却蛰伏着一丝无形的异变——

唰！

她倒转长枪，臂膀一振，寒铁枪尖裹挟冰霜逆射而出，直刺向盘坐虫潮之上的孙营。

孙营冷笑不动，复眼中映出那抹逼近的寒芒，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凡铁即便附灵，也终究是曾经悟道者留下的玄术，又如何伤得了他这万蛊窟的虫主？

——然而枪锋贯体的刹那，剧痛如怒潮轰然炸开！

孙营猛地低头，腹腔竟被捅穿一个碗口大的窟窿，更骇人的是，创口深处竟暴露出蜂窝般的虫巢结构，成千上万的毒蜂在寒气中僵死，虫卵都冻裂成了腥臭的惨白晶体。

韩照雪瞳孔骤缩，天上这家伙，分明是无数毒虫蛀空血肉后，勉强撑起的一张人皮傀儡。

“干的不错啊，差点忘了你和那人是一起的。一个心园修士存世，就意味着有万千园修出现，简直和我这虫母一模一样。”孙营捂住腹部，虫身破碎的剧痛让他心中恼火。

转即，他化作飞虫散开了。

虫潮灌入万蛊窟，盘旋在韩照雪身旁，她猛然一回头，背后的虫已经聚集成了人型，没有武者的气息，没有灵气的波动，无声无息。

孙营勾起手爪，渗出浓绿虫酸的五指轰然朝韩照雪后背打去。

轰！

一抹红色身影狠狠掼进石壁，岩层崩裂如蛛网，韩照雪在坠落的瞬间翻滚起身，立刻又有一群虫围了上来。

酸液腐蚀下，手臂和后背的衣物出现破损，就连肌肤都开始瘙痒难耐。

“连名字都没有的残次心园，也敢拿出来随意卖弄了！？”

“你当我是谁啊？”孙营怒道，胸前爬了五只蜘蛛，正吐丝缝补胸前的窟窿。

“别说好用不好用，这不就把你给捅疼了吗？”韩照雪抬手举起，飞出的长枪又落入手中。

枪杆一震，脚下毒虫瞬间冻成冰渣，硬邦邦僵死过去。

刚才的话，韩照雪多少有点嘴硬，捅是捅到了，可万蛊窟阴湿闭锁，虫潮无穷无尽，虫主的“虫躯”根本无定形，局面不容乐观。

心想着破局之法，韩照雪脚旁的碎石忽然一动，一节芽儿靠着生长的韧性冲破岩层，成长，绽放，成了一朵喇叭花。

里面传来陈轩禾的声音：明确道心，寻找心园立足的基础锚点，以自身灵气祛除周边荒秽，开一方净土···

啪啦！

话音未落，一只毒蜂猛然将花瓣撞碎了。

孙营的面庞是僵硬无比的阴笑，“这种关头了还要授业，做你那临阵突破的大梦！”

韩照雪擦拭嘴角的血丝，突然笑了：“怎么？你身后没有老东西替你出头，嫉妒了？”

“伶牙俐齿的东西，等我的小宝贝们吃了你，一定要将嘴留下，看看为什么这么硬？”孙营怒道，驱使万千毒虫一并奔涌。

韩照雪长枪立地，冰霜覆盖自己的衣衫和肌肤，空气中的水一瞬间冻结了，她将自己护在冰棺当中，飞虫舍身撞击，砸出一道道冰裂纹路。

“冰棺坚持不了多少时间，要快···”

韩照雪低声喃喃，心思一念几十转。

万蛊窟的腐臭、虫潮的窸窣、孙营的狞笑···一切声响忽如潮水退去。

她闭目，灵台之中忽然映出了万里边塞的风，她听见铁马冰河夜入梦来，神武营的将士在擂鼓中列阵，刀尖挑起了边北如鹅毛似的雪···

她看见幼时初见大漠孤烟，赤红的日轮坠在戈壁尽头，如爹爹铠甲上未拭净的鲜血一般···

然后场景一变，又看见了将军府的演武场，想起广袖翻卷间的枯木逢春，以及那长生久视的仙人风姿···

扪心自问，她是想跟在爹和师父后面，想去追逐向往的背影，可归根到底，这种崇敬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在山脚仰望毫无意义，攀高峰者终须自登绝顶。

追风逐月，可她终有一日，可以压过“大玄枪绝”的名号，可以不负蓬莱仙岛的威名···

念及此，铺开的心园忽有心曲唱响，“我想要的是，武道通途，天下第一。”

将约半刻，韩照雪忽然将双眼睁开，护法冰冠在飞虫的冲撞啃食下散作冰晶，没等恶心至极的飞虫扑面，这些东西尽数化作了纷飞的花瓣。

孙营一愣，回头打量万蛊窟，生满青苔的石壁渐渐钻出了嫩草。

“苗圃心园？”

再低头一看，脚底已开辟出一道繁花之径。

“花蹊！？”

呼哧！

万花纷飞，冲散了万蛊窟的阴森压抑，坚硬岩层轰然破碎，有大殿猛然拔地而起，孙营尚未回神，已被这庄严肃穆的大殿囊括其中，他那引以为傲的万蛊窟被硬生生挤压了下去。

殿中高台之后，是高逾三丈的神像，皆由黑曜石雕刻，既有道韵又有煞气。

靠左的神牌位为“技武神”，神像背负兵刃，有长枪斜指穹顶，双剑交叉于腰侧，铁链缠臂如蟒，飞镖悬刃成轮，右足踏断戟，左掌托宝塔，似在瞬息间可化万兵破敌。

右侧的神牌位为“力武神”，神像雕工精细，山岩般的筋肉虬结暴起，右手持青铜巨斧劈入地缝，左拳抵膝如撼山岳，一副金刚怒目之相。

居中的神牌位为“法武神”，神像浮空盘坐，五心朝天，左掌托火莲，右手掌冰刃，身后则是阴阳轮转，一身铁甲缀满了符箓纹样。

“咱这心园，这不就有名字了嘛！”

韩照雪右手食指朝天指去，大殿牌匾当中是三个金漆大字——

武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