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冯保跌倒,万历吃饱!

乾清宫的殿门紧闭,大殿的四角四个大白玉铜盆的冰块从里往外冒着白色的寒气。

左右两条紫檀木长案上摆上了两把各一丈长的紫檀算盘!

十二名太监正飞快地在那里左手拨珠、右手挥毫计算着隆庆五年的岁入账目。

大殿中央赫然摆着两个通铺镶边的大木箱,盖子掀开着,木箱上剩下一半的封条还清晰地能看见“户部大明隆庆五年总账册”几个大字!

两个递送账目的太监穿梭般从大殿中央木箱中拿出账页送到长案上,又从长案上把已经算过的账页拿回到大殿中央另一个木箱中。

声耳之娱,在朱翊钧这里截然不同,钟磬丝竹檀板歌喉之属,了无兴趣,他现在最喜欢听的,就是外殿偌大的算盘发出的算珠噼啪声。

从白到黑,灯火通明,窗户都打开了,入夜的清风吹得朱翊钧身上的黑色金龙袍微微飘起。

他面前的那张御案上多了许多条玉石镇纸,压着一张张账单,以免被风吹走。

木箱逐渐见底,算珠声慢慢稀疏下来,已是最后一批账目,去年两京一十三省的岁入很清晰了。

岁入共为四百二十万石,以一石粮六钱银子的价格,约为两百五十万两纹银。

而在户部黄册上,大明朝共有田地四百万顷,显然,这数额距离真实有很大差距。

具体少了多少田地,朱翊钧并不知道,但就以去年两京一十三省报祥瑞,丰年足亩产三百四十斤为例。

哪怕只是四百万顷田地,也该产出一千三百六十亿斤粮食,约为七亿五千石。

二十税一,如果足税上缴,朝廷岁入该是三千七百五十万石,两千二百五十万两纹银。

简单的计算,这天下赋税,朝廷所得不过十分之一。

一两银子,八钱归国库,两钱归外,朱翊钧是能接受的,六钱归国库,四钱归外,朱翊钧勉强也能接受。

但是,朱翊钧万万没想到,至少两千二百五十万两纹银,国库仅得了二百五十万两,刚好是零头。

根据户部账单,朝廷去年各部共开支六百六十六万石,约为四百万两纹银。

收支两抵,仅去年一年,朝廷不但没有增利,反而亏空达一百五十万两纹银以上。

除田地外,朝廷岁入还包括商税、矿税、漕粮、盐课、茶课、杂税、徭役折银等等。

朱翊钧不由得感慨,大明朝的皇亲、国戚、官员、士绅,当真没把皇帝当人看啊。

几乎同时,两条长案前十二名太监算完了所有的账目,太监们同时拿起各自记下的最后一页账目捧到嘴边细细吹干。

两个递送账目的太监一个走到左边的案前将六张账页收拢了来,一个走到右边的案前将六张账页收拢了来,二人同时走向新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贵双手呈了上去。

张贵接过这十二张账页,吩咐道:“撤了。”

左右两边十二个算账的太监抬起了两条长案上的巨大算盘轻声走了出去。

张贵走到朱翊钧身边,呈上了那叠账单,朱翊钧接过,片刻间都看完了,数目与猜想基本相同。

“冯保交代了吗?”朱翊钧问道。

“回万岁爷,冯保交代了构陷顾命大臣、蛊惑贵妃娘娘干政,在宫廷内外大受贪墨的事后,趁回牢房时狱卒不注意,上吊自尽了。”张贵低头答道。

司礼监搏杀,完全不逊色外朝,孟冲重回司礼监,提督东厂,冯保落入其手中,简直是羊入虎口。

冯保“自杀”了。

在孟冲得到想要且合适的证词后死了。

构陷顾命大臣,这是冯保被打入东厂的罪名,必须坐实。

蛊惑李贵妃干政,这是撇开李贵妃罪责的罪名,为了皇帝孝道,也必须坐实。

至于冯保贪墨的事,就是张贵、孟冲给他这位皇帝的投名状了。

人死了,钱可还没花完。

朱翊钧本来就为钱发愁,听到这个,顿时来了兴趣,望向了张贵。

见陛下对冯保的死无动于衷,张贵心惊之余,继续道:“回奏万岁爷,得到冯保供述后,孟冲急忙去抄了冯保在京私邸,动用了数百巧手,这才清点了冯保的罪证,其中,黄金五万余两,白银三十万两,《清明上河图》等珍奇古玩,多至不可胜数,截止到刚才,已清点折价超二十万两纹银。”

五万余两黄金,便是五十多万纹银,加上三十万两现银,超二十万两纹银的古玩字画,这就有一百多万两银子了。

朝廷一年岁入不过两百五十万两纹银,冯保一人,便超出了在册六千多万大明朝子民赋税的半数。

冯保当了十年东厂提督太监,又当了几天司礼监掌印太监,但要说贪墨数额如此巨大,朱翊钧是不相信的。

这里面,张贵、孟冲八成添了“一点”。

感知到万岁爷龙目的注视,张贵的腰弯的幅度更大了,冯保先掌御用监,后提督东厂,再上任宫廷两三万宦官的“老宗主”,是贪墨了几十万两钱物。

但能破入百万贪墨,是他和孟冲担心冯保之死会引发万岁爷震怒,两人一咬牙一跺脚,把过去的贪墨都甩给了冯保。

反正,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钱多了,又不是钱少了,朱翊钧自然不会计较,笑道:“京外呢?”

冯保老家,就在沧州,距离京城仅四百里,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而以冯保的性子,显然不是那么低调的人。

张贵知道自己的事了了,忙声道:“万岁爷法眼,据冯保供述,他在沧州老家有一座宅院,是以嘉靖皇帝西苑仿建的,规格小一些,但也值个十几、二十万两银子,孟冲已经派人去沧州查封了。”

朱翊钧满意地点点头,冯保之死,全是东厂在做,抄出的钱物,皆输入内帑,这属于皇帝的小金库,一下子多出了一百多万两纹银,说不高兴是假的。

“另外……”

张贵跪在了地上,从怀中取出一份账册,高举过头顶说道:“启奏万岁爷,在冯保私邸中,东厂抄出一份账本,事关重大,请万岁爷定夺。”

朱翊钧接过账册,翻开首页,李娘娘、张居正的名字立刻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