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出风口卡着半截魅魔的尾巴，硫磺味的冷风正把打印机墨盒冻成冰坨。我第27次把领带从会咬人的文件柜里拽出来时，钉在墙上的地狱三头犬打卡机突然齐声打了个喷嚏。
“阿嚏！“
左边狗头喷出的地狱火燎焦了我的刘海，中间狗头甩出的口水在瓷砖上腐蚀出骷髅图案，右边狗头则对着我工牌上的照片狂吠：“迟到！迟到！这个月全勤奖又泡汤了！“
“闭嘴，你这被诅咒的电子狗！“我把冰镇拿铁泼在打卡机的感应器上，看着咖啡豆在它鼻孔里生根发芽，“上次说我早退三分钟，结果是你这个月吃了17次螺丝刀！“
钉在对面墙上的《地狱员工守则》突然睁开血红的眼睛，第666条规章幻化成鞭子抽在我脚边：“禁止虐待办公设备！扣3分操行分！“
我闪身躲过第二鞭，后背撞进一团黏糊糊的触手里——那是新来的克苏鲁实习生正在用触手卷寿司。他其中一条腕足正卷着《死灵之书》当菜板，章鱼脑袋上的吸盘里还卡着半片三文鱼。
“借过。“我把沾满鱼籽的《员工手册》从他眼球上扯下来，“你寿司里卷的是研发部失踪的咒怨娃娃吧？“
克苏鲁实习生十六只瞳孔同时收缩，腕足里顿时炸开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整个开放办公区瞬间鸡飞狗跳：隔壁工位的僵尸把咖啡倒进自己天灵盖，正在吞食碎纸机的深渊蠕虫噎得直打嗝，飘在天花板吊灯上的怨灵们集体表演倒立尖叫。
“陈逾！“
羊头秘书妮古拉丝的咆哮从走廊尽头传来时，我正用冰锥帮克苏鲁实习生撬开卡在吸盘里的咒怨残肢。这位地狱人力资源部主管今天换了新造型——左羊角缠着会唱《神经病之歌》的LED灯带，右羊角挂着能召唤三清祖师的桃木剑，脖子上还系着条印满佛经的Hermes丝巾。
“解释！“她三对复眼分别盯着我胸牌、咒怨寿司和克苏鲁实习生腕足里的《申请表》，燃烧的羊蹄将地板烙出焦黑的六芒星，“这是本月第三次搞砸千年魂灵订单！“
我瞥了眼她蹄子下压着的灵魂提货单，契约末尾的血指印果然又跑偏了。本该按在乙方签名处的恶魔徽记，此刻正嚣张地盖在“灵魂所有权归天堂所有“的免责声明上，旁边还多出个歪歪扭扭的滑稽脸涂鸦。
“根据第666条...“妮古拉丝从左鼻孔喷出两团青火，瞬间烧焦了我昨天刚领的实习生胸牌，“你该被扔进饥饿地狱当人肉回转寿司！“
“等等！“我抢在她召唤刑具前举起手机，地狱银行APP的金色界面照亮了她毛茸茸的双下巴，“《恶魔权益保障条例》第13条第4款，连续三个月业绩垫底有权申请创业扶持金！“
整个办公区的咒骂声突然被按了暂停键。
僵尸端着咖啡杯的手僵在半空，深渊蠕虫打了个充满碎纸屑的嗝，飘在通风管道的怨灵们齐刷刷摆出吃瓜群众的标准倒挂姿势。我能感觉到背后正在排队办理离职手续的魅魔同事集体后退五米——上个月试图和妮古拉丝讲道理的梦魇，至今还在第十九层厕所刷马桶，据说马桶刷是用他前任情人的脊椎骨做的。
羊头秘书的六只复眼终于聚焦到同一方向，她蹄子下的办公桌开始渗出沥青般的黑色粘液：“扶持金需要三位魔王级担保人，还要通过别西卜的食品安全认证......“
我滑动屏幕的手指快得擦出火星，三个金光闪闪的认证徽章接连弹出。路西法的电子签名在燃烧，别西卜的苍蝇logo正在分解寿司残渣，玛门的宝石水印闪得人视网膜脱落。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贪婪之王的3D投影从摄像头里蹦出，戴着限量版咸蛋超人面具的脑袋几乎顶穿天花板。
“小陈啊！“玛门的声音震得吊灯上的怨灵们集体跳起踢踏舞，“你上次代购的昭和奥特曼变身器，居然能召唤出光之巨人虚影！路西法那家伙眼红得差点熔了熔岩高尔夫球场！“
妮古拉丝的三张羊嘴同时抽搐，左边嘴角沾着的灵魂残渣掉进键盘缝隙。正当她蹄子摸向警报按钮时，整个地狱突然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猫一样剧烈震颤。
轰隆隆——
天花板裂开无数道冒着圣光的缝隙，成吨的百合花混着圣水倾泻而下。在同事们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我听见天堂广播的甜美嗓音穿透地狱十八层：“各部门注意，三分钟后开始季度圣光消毒，请做好防神圣化措施......“
“又是这帮天堂保洁疯子！“妮古拉丝的羊毛卷发被圣光烤得滋滋冒油，她抓起骷髅印章在我调职令上狠狠一戳，“算你走运！带着你的创业梦滚去人间自生自灭吧！“
下坠的过程比预期漫长得多。
我仰面看着地狱的裂缝在头顶缩成针尖大的光点，怀里还抱着从工位顺走的魔界盆栽——那株会喷火的曼德拉草正疯狂啃咬我的衬衫第三颗纽扣。狂风在耳边呼啸成重金属摇滚，某个路过的低阶恶魔骑着扫帚对我竖中指：“哟！这不是连续三年蝉联业绩倒数的诅咒界泥石流吗？“
“你上周送的诅咒快递还卡在我家抽水马桶里！“我朝他比了个熔岩手势，顺便把曼德拉草塞进他扫帚的推进器。
纽约皇后区的霓虹灯海在脚下铺开时，我忽然意识到裤兜在发烫。那台本该留在工位的恶魔手机正在疯狂震动，屏幕上的地狱火动态壁纸扭曲成诡异的漩涡。联系人列表里“玛门“的名字不断放大又缩小，未读信息栏突然弹出鲜红的警告：
【检测到新任管理员，开始吞噬方圆十米内所有恶魔权限......】
“见鬼！这玩意不是实习生标配的诺基亚诅咒机！“我在空中艰难地翻转身体，看着手机摄像头自动对准下方便利店招牌。红光扫过“7-11“的霓虹灯时，店铺突然扭曲成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收银员手里的热狗变成了蠕动的肠子。
曼德拉草突然发出防空警报般的尖叫，盆栽底部的泥土里钻出半截白骨手指，在空中飞快地划出古魔文：【警告！管理员权限覆盖中......】
“要着陆了！“我死死攥住疯狂震动的手机，余光瞥见某个醉汉正指着天空大喊：“快看！流行歌手跳楼营销！这空中劈叉姿势值五个艾美奖！“
在连续砸穿七块巨型广告牌后，我以倒栽葱的姿势扎进某栋公寓楼的垃圾箱。腐烂的披萨盒缓冲了大部分冲击力，但某个易拉罐精准地卡在了我的尾椎骨位置。当手机屏幕在污水中幽幽亮起时，我听见曼德拉草发出这辈子最惊恐的尖叫——它头顶的火焰变成了粉红色的Hello Kitty图案。
【管理员权限更新完毕】
【当前吞噬权限：地狱HR考勤系统（妮古拉丝）、第七层办公区WIFI（克苏鲁实习生）、玛门3D投影使用权】
手机突然自动拨通某个号码，扬声器里传出带着电子杂音的甜美女声：“您好，这里是天堂客服9527号，检测到异常恶魔能量波动，请问需要临终忏悔服务还是驱魔套餐？“
我盯着从垃圾堆里钻出来的半透明幽灵猫，它正用尾巴比划出“SOS“的摩斯密码：“如果我说自己在做垃圾分类志愿者......“
话没说完，整条街道的路灯突然集体爆裂。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我看见手机通讯录里“路西法“的名字后面，缓缓浮现出一个金色天使光环的图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