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孔锦就被隔壁府邸吵吵闹闹的说话声惊醒，不用看就知道是李克用来了，他的那些义子们也跟了过来，十三太保向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都说三个女子一台戏，十多个男子的大戏也是别有一番看头。这不，侍女海棠已经架着梯子，趴在护墙上看了好一会了。
“好看吗？”孔锦压低声音问。
“好看。”海棠看得正入迷，头也不回地回答。
“谁最好看。”孔锦继续问道。
“李存勖刺史和郭安时司空最好看。”海棠迟迟地看着，一五一十地回答。说罢，又觉得这个仆人的说话声怎么这么像主子，转过头一瞧，孔锦正在墙下帮她扶着梯子，海棠慌慌张张想从梯子上下来。
“你别慌，慢慢下来，别摔着。”孔锦连忙安慰有些不知所措的海棠，“你方才说，郭司空也来了？”孔锦佯装随意一问。
“是啊，一大早就来了。”海棠点头如捣蒜，“主子，您要不要也去瞧瞧？”
“我去干嘛？”孔锦强撑着面色，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主子，上元节那晚，是郭司空背您回府的。小的在后门接的您。”海棠掩着嘴偷笑，看着自家主子长大了，私藏小秘密，还藏不好时，甚是有趣。
“我……我那是……”孔锦脸上有点绷不住，绞尽脑汁地想，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什么。
“您搂的可紧了，我掰了半天，才从郭司空背上把您接过来。”海棠没给孔锦机会，一语击破。
孔锦感觉自己像个被精准射中的乌鸦，“嘎嘎嘎”地坠落。脑袋里一片空白，彻底放弃狡辩了。
“主子放心，海棠没有告诉任何人。”一双温暖的手，覆住了孔锦的手腕，“有人能对主子好，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主子不愿意说，海棠就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谢谢你，海棠。”孔锦轻轻握住海棠的手，小小的手掌，因为常年干活，已经些许粗糙了。
“我陪您去隔壁瞧瞧吧，就说老爷出门了，我们代来问好。”
李存勖的府邸里，人头攒动，李克用被几个义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恭维的话听得孔锦都腻了。
林安时与李存勖在一旁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林安时的眼睛却瞄向人群后的一位美妇人，正是李存美的娘亲王氏。原来性喜安静的林安时，赶来掺和这一大家子，是为了她。
“说什么小秘密呢？”孔锦带着海棠缓缓走近两人。
“呦，又来看蛐蛐啦？”李存勖看见孔锦喜出望外。
“少和我贫。我是代将军来问好的。”孔锦不想重提上次和李存勖那档子事。
“他们好着呢。”李存勖阴阳怪气地吐出一句话，没好气地走了。
顾彦朗与李克用一直私下保持紧密联系，而顾彦朗在十三太保中站的是李存信这一派，李存勖得不到重视，自然对顾彦朗不待见。
“怪里怪气。”孔锦一早上就被李存勖甩了脸色，有些不悦。
“好啦，你也别上心。近日朱全忠那渐渐动起了手脚，李克用这也在寻觅着左膀右臂，这寻到了谁，谁就有可能是下一任晋王。李存勖正为此事烦心。”林安时轻轻拍了拍孔锦的肩，安慰道。
“不说他了。”孔锦也不想为小事影响心情，“你今日来是想见李府的一个人吧？”
“你都知道了？”林安时略有惊讶地瞧着孔锦。
“我这么聪慧，什么事能瞒住我？你说是不是呀，林安时。”孔锦狡黠一笑，顽皮眨了眨眼，“好啦，不和你说笑了，是李存勖告诉我的。”
“是啊，我也准备近日和你这个小机灵鬼说的。”
“你走近点，我同你说个法子。”孔锦轻声道。
李存勖乖乖探头想听个明白，“一会儿你装晕倒。”说罢，孔锦就飞速按住了林安时颈后的穴位，顿时他感觉到头晕目眩，双腿发软，海棠顺势搀扶住了林安时，高声呼道，“郭司空晕倒了，快来人啊。”
“夫人可否带郭司空去客房歇息下？”孔锦悄悄走到也围观上来的王氏身边，轻声询问道。“您所言极是，我这带几个下人把郭司空送去歇息。”
等林安时从床榻上清醒来，发觉屋子里站着几个人，一脸虚假关怀的孔锦，真心实切守在一旁的王氏。乖巧端茶的海棠。
“郭司空，您可算醒啦？海棠，我们走吧。”孔锦头也不回地潇洒走出房门。
林安时瞧见屋内只剩下王氏和自己二人，连忙走下榻微微鞠躬，“方才劳烦夫人了。”
王氏温柔地笑道，“郭司空，无大碍就好。平日里公务缠身，也不要太辛劳，容易头晕。府里的大夫有这样说道。”
“孔锦这丫头，仗着自己会医术，下手也太狠了。”林安时心里嘀咕，摸了摸酸痛的脖子。
“上次上元节见过夫人，端庄贤惠，这次又热心肠地帮助下官。”真正见到了本人，林安时却变得不会说话起来，只能日常寒暄起来。
“举手之劳，不必挂记。我平日里吃斋念佛，遇到有难之人都会出手相助的。”
“什么人都会救吗？”明明是极为平常的一句话，林安时听到，心里却被猫挠了一般痛。我在你眼里也不过就是芸芸众生，不值得去找，不值得去惦记。
“郭司空定是累了，今晚就留在府里歇息吧。”王氏没有回答林安时的问题，只觉得这个年轻人说话有点奇怪，但是又带着不可名状的亲近感。
“夫人有没有想过，这世道颠沛流离，有很多人都没有您这样安逸的生活。”林安时本以为自己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会愤恨会生气，但是没想到话从口出的时候，更多是悲从心来。
也许对自己近亲之人带来的伤害，无论是多气愤，最后更多的还是心伤。
王氏略有讶异，刚想开口，一个喜笑颜开的孩童推开了房门，“娘亲！我可算找到你了。”李存美一蹦一跳来到王氏跟前，紧紧抱着她的胳臂，嘟着嘴撒娇道，“一上午都不见娘亲踪影，我可想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