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世纪末的一位德国美术馆馆长将艺术的受众分为三类:广大民众、一部分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和少数精英分子。与之类似,本书可能遇到的读者也可分为以下三类。大部分接触到此书的人应该在看到标题或翻阅一两页正文后便弃之如敝履了:毕竟大部分人不需要接触各类“研究”也能够生活得很好。第二类少数人接受过程度不等的教育,对所谓的“终极问题”抱有一定兴趣,并阅读过数量不等的或专业或通俗的哲学读物。第三类人则是汉语哲学圈的专业人士。

对第二类受过一定教育的哲学爱好者来说,本书的标题或许会激起其一定的兴趣:一部由专业人士撰写的关于终极问题的研究。稍加翻阅之后,这一类人便可能对本书意兴阑珊:爱和生命意义这样激情洋溢的议题,怎么会用如此干瘪的语言和理论来讨论?一部自称专业的哲学著作,为什么没有深度讨论哲学史上的大家及其经典著作(除了关于柏拉图的蜻蜓点水式讨论)?对其中部分保持残留的兴趣并尝试继续阅读的人来说,尽管通篇用日常语言撰就,几乎没有哲学“行话”,本书密集的论证也可能使其难以跟上,望而却步。

与哲学爱好者的认知相反,在分析哲学专业人士眼中,“保安三问”之类的终极问题乃是不值一哂的哲学伪问题。一方面,分析哲学的学院从业人士更青睐形而上学、认识论等领域的“硬核”问题,即使在处于分析哲学鄙视链末端的伦理学领域,元伦理学和规范伦理学仍是最为主流的领域。本书的讨论,大概会被归为日常生活哲学。另一方面,尽管关于爱和生命意义的议题通常被归于存在主义议题,研究欧陆存在主义的专业人士应该也不会对本书有多少兴趣:毕竟除了关于加缪的(敷衍的)讨论之外,本书并未提及其他任何一位存在主义哲学家。

或许第二类读者需要克服一些关于哲学的前见。一方面,哲学研究并不仅仅意味着关于哲学史上的大家及其经典著作的研究,作为当代最为主要的哲学流派,分析哲学主要讨论哲学问题本身,而非哲学史上的大家及其思想和著作。另一方面,严肃的哲学讨论需要使用含义尽可能准确的概念和语言,以清楚明白的方式来讨论哲学问题。这也是笔者所理解的分析哲学最为核心的两个特征。最后,理解任何严肃的哲学论证都需要一定的耐心和精力,即使其主题仅关乎日常生活。

本书以分析的方式处理存在主义议题,在哲学专业研究中不可避免地处于尴尬的境地。或许第三类读者可以考虑暂时放下手头远离日常生活的艰深研究,尝试结合自身实践生活来进入本书的论证。这可能是一段不同于往常研究的有趣经历:关于爱与生命意义的议题,虽然远非最为根本的哲学问题,却可以与每个人的实践生命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