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天道和人心

树下摆放着一个骨灰坛,是小荷的那个,但已经破了。

楚河走进一看,里面的骨灰已经没了,空出的位置插着支新鲜的桃花。

“他们连这个都抢...”楚河拔起桃枝,花蕊里渗出血珠。

九尾狐的尾巴突然竖起,白嫩的手按住他持剑的手:“主人看绳子!”

麻绳上密密麻麻刻着符咒——是往生咒。

楚河突然明白那三寸距离的含义: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灵魂永世不得超生。

楚河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村的人都疯了。”楚河摸出九转还灵参。

参须突然疯狂生长,扎进左寒山的尸体。

尸体的手指动了动,微弱的声音从他嘴里传出:“但他们都是被...”

楚河挑眉:“被天道逼的?”

“主人...”九尾狐的尾巴缠住楚河手腕,“天道在催收债务了。”

远处桃源村上空聚起血色漩涡,隐约能听见村民们杀猪般的嚎叫:“米缸!米缸里的米变成虫子了!”

密密麻麻的金色锁链从云层垂下,每根锁链末端都拴着个村民的灵魂。

王二狗的肥脸在锁链上扭曲变形,还在嘶吼:“都是左瞎子害的!”

楚河攥着钥匙望向血云翻涌的村落,叹息了口气,“有眼无珠,自作自受。”

说完,楚河上前,打算将左寒山放下。

为众人抱薪者,绝不应该落个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

就在他接触左寒山尸体的瞬间,系统弹出了猩红的文字:

【警告:干预天道惩罚机制将导致】

【1.信用评级下降至“刍狗”级】

【2.现有债务利息提升300%】

【3.可能触发“天劫连锁反应”】

“有意思吗?”楚河忽然吼道:“非要把好人往死里逼?”

九尾狐低声道:“天道是不允许有人忤逆他的。”

楚河不语,只是将手中的惊蛰剑握得更紧。

九尾狐突然握住他衣角:“真要为了群白眼狼跟天道干架?”

“不是为他们。”楚河拔出惊蛰剑,雷光在剑身上游走如龙,“是为了公理,好人难道就该死吗?”

拔出剑的瞬间,楚河想起左寒山最后那个问题——这参能抵多少?

现在他有答案了。

惊蛰剑斩向勒住左寒山脖子的绳索时,剑光中隐约浮现瞎子猎户的身影。

他蒙眼的布带随风飘落,露出两个不再流血的黑洞,嘴角却噙着笑。

剑落处,万籁俱寂。

“主人!”九尾狐突然出手,一尾巴抽在他腕上,打落了楚河手中的惊蛰剑。

九尾狐朝着楚河摇头,“让他死是天道给的体面!真要对抗,下次吊在树上的就是...”

远处传来闷雷声,压得人喘不过气。

九尾狐再次开口,“你连我都打不过,更别说……”

剑鸣戛然而止。

楚河想起柳氏写给赵无眠的字条——“君子当有龙蛇之变”。

他缓缓收剑入鞘,将桃花枝插回土里。

清晨的茶楼里,蒸笼的热气裹着流言四处飘荡。

楚河夹起一筷子小笼包,隔壁桌的议论声混着醋香飘过来。

“听说了吗?桃源村一夜之间死了一百八十六口人!”穿短打的汉子把粥碗敲得叮当响,“米缸里爬出来的黑虫,把活人都啃成了骨架!”

青衣书生捻着胡须摇头:“听说他们村从来不敬神的,也不信老天。”

穿短打的汉子道:“这是不敬老天爷的报应啊...咱们得去城隍庙多上几炷香。”

楚河筷子尖上的包子皮突然破裂,汤汁溅在桌面上,像一滩小小的血泊。

九尾狐蹲在条凳上舔爪子,传音道:“主人,这招‘杀鸡儆猴’天道用了两千年。”

楚河哀叹一声,“不过是愚民,弱民,辱民的把戏罢了。”

暮春的雨丝如愁绪般绵密,楚河的青衫已被雾气洇得半透。

他已回到西月省,踏着熟悉的泥泞石板路,远远望见义庄檐角的白灯笼在风中晃出残影,形如招魂幡。

灯笼穗子上沾着暗红污渍,不知是雨痕还是陈年血渍。

义庄木门虚掩,霉味混着线香气息扑面而来。

义庄的白灯笼在风中摇晃,远远就听见黄家三公子破锣似的嗓子:“我儿子我还做不得主了?!”

楚河撩开满是霉味的门帘,看见个穿锦缎的胖子正揪着守庄人的衣领。

地上躺着具盖白布的尸首,看身形不过四五岁孩童。

守庄的是个独眼老头,枯瘦得像根柴火棍,却死死抱着门柱不撒手。

“楚少爷!”黄三公子眼睛一亮,松手时袖口金线绣的貔貅纹都开了线,“您给评评理!这老货非要等那贱人回来才肯让我儿子下葬。”

他接着喊道:“死者为大,入土为安的道理,难道你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白活这么大了?”

楚河愣了一下,问道:“那你下葬呗,谁拦着你了?”

听到这话,黄三公子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大楚律规定,人火化之后才能下葬。”

独眼老头突然挺直腰板:“大楚律第三百二十四条,未成年者火化需父母双方到场画押!”

这话一出,黄三公子的姿态有些不自然,没有先前那般高傲了。

楚河注意到尸体露出的脚踝上有圈紫痕——像是被什么绳索勒过。

他蹲下身想细看,黄三公子却一个箭步挡在前头,腰间玉佩“叮当”乱响。

“小儿是练功走火入魔...”胖子额头渗出油汗,“楚少爷也知道我们黄家的‘青蛟劲’容易...”

楚河冷冷地说道:“你儿子我记得才六岁吧?”

黄三公子身子一怔,然后点头道:“天生奇才,和楚公子一样。”

听到这话,楚河却没有任何欣喜,而是放出了怀中已经幻化成狐狸的九尾狐。

九尾狐突然窜到供桌上,尾巴扫落一盏长明灯。

灯油泼在白布上,顿时映出个蜷缩的人形。

守庄老头趁机掀开布角——尸体的嘴唇呈现诡异的青紫色。

“中毒?”楚河挑眉。

“放屁!”黄三公子一脚踹翻香案,供果滚了一地,“明明是经脉逆冲!”

独眼老头突然从怀里摸出本册子:“寅时三刻送来的,老朽按规矩做了验尸录。”

楚河翻开的那页上画着尸体背部——赫然是五道青黑指印,大小正好对得上黄三公子的手掌。

楚河袖中的惊蛰剑轻轻震颤。

他想起左寒山尸体上那些往生咒绳索,想起桃源村米缸里涌动的黑虫。

天道要人愚昧,要人软弱,要人在恐惧中跪拜...但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天灾,而是人心里的毒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