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来自末日

【“快快快！那家伙可是低阶异能者！抓住他、然后卖掉，今晚兄弟们就能吃地龙串啦！”】

末日历98年，一位胡子拉碴的沧桑男人行走在废墟中，他脚下一瘸一拐，右臂也无力地耷拉着。

他叫罗洪，来自末日前，曾是一位前途无量的生物学家。

现在，他是一个将死之人。

【“别开枪！都别踏马的开枪！要活的！活的异能者奴隶才值钱！”】

罗洪神情恍惚，下意识将左手移到腰间的枪上，但他压根寻不到敌人。

四周明明空荡寂静，耳边却总传来虚无的幻听。

“踏，踏。”

他费力地挪动着步伐，只觉得疲惫极了，浑身都提不起劲来。

【“老大！那只肥羊跑进前面的禁区了，怎么办？”】

微微停滞脚步，罗洪目光扫过废墟地面上那些造型奇特的植物，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发着光。

是的，这些植物并非百年前的荧光草，却都会发光。

原因很简单——它们是长在高辐射区的畸变植物，那些光芒来自放射性元素。

罗洪俯下身，将一株造型酷似狗尾巴草的畸变植物连根拔起，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对方竟在罗洪掌心蠕动起来，好似活物一般。

其表面也探出许多锐利而细小的尖刺，随着蠕动不断扎出。

罗洪无视掌心被扎破的刺痛，抬高手臂，握掌成拳，一把将其捏死。

片刻后，一股同样散发着微光的绿色汁水从拳缝流出，罗洪张嘴，全部喝下。

一股类薄荷的怪味在口腔中爆开，刺激着感官，令他终于清醒几分。

【“他奶奶滴，跟我追！在禁区外围把他逮住！”】

耳边的幻听并没有被这几分新增的清醒驱散，罗洪晃了晃头，试图把它们摇出脑外，但他做不到。

这些幻听声来自两天前，一伙以猎奴为生的“地表屠夫”盯上了他，不断围捕追猎。

走投无路之下，他迫不得已闯进这里。

而这里，就是废土野外最危险的一类地区——同时存在足以葬送高阶异能者的强大畸变怪物和强辐射的“禁地”。

【“老大，地面在颤！有东西来了！”】

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幻听，罗洪小腿肌肉突然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脚下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

当时，那群地表屠夫胆大包天，没有被禁地吓到，又或许只是受贪婪驱使，跟着他闯入了禁区外围。

为了活命，他一路冲进禁区内部，果不其然——一只强大的畸变怪物被惊动了，开始无差别地屠杀所有人类。

【“啊啊啊啊啊！老大！快救我啊！”】

看着那群地表屠夫如割草般成队死在自己面前，罗洪知道今天是栽了，或者说这辈子是栽了。

他不得不走上绝路，躲到这里——连畸变怪物都不愿踏入的禁区核心区域。

他活了下来，可也不得不为此付出代价。

致命的代价。

【“快跑！别管那只羊了！没人能活着从禁区核心地带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过后，罗洪视线扫过自己的小腿——皮下有微弱的光芒一闪一闪，好似某种电子脉搏。

是的，由于长时间暴露在强辐射之下，身体已经被迫开始发生畸变了。

就像地面上那些已经不像植物的畸变植物一样，也许再过一会儿、等他死后，他的小腿也能“活”过来。

【“吼呜！！！”】

罗洪抬起左手，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右臂，却只传来沉闷的钢铁回声。

这是一副机械义肢，早在进入禁区内部后就因强辐射瘫痪了——电子神经信号完全无法传递。

此时，这反而严重拖累了他的行动。

虽然本来也没有活着出去的机会了，但至少，他还想给自己找个风水宝地再死。

“艹！都是累赘啊！”

感叹一句，罗洪用仅剩还能活动的单臂单腿做支撑，试图站起身来，可都是徒劳无功。

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吞噬着他残存的一丝气力。

“到极限了吗？没想到我会死在这里呢...”

不甘的喃喃低语中，罗洪眼前视界天旋地转起来，神智也愈发变得不清醒。

意识模糊间，他开始出现幻觉——在这片绝望的末日废墟上，他看到了蓝天、高楼和所爱之人。

他仿佛回到了百年前，回到了那个核战还没爆发的和平年代。

【“我台報道，全球政治局勢還在持續惡化；有專家預言，三戰爆發已經進入倒計時。”】

【“宝，今晚我下厨，做可乐鸡翅！你回来时候记得买桶可乐，要百事的！”】

【“罗洪先生，总部临时通知，一级紧急任务征召！请您立刻赶往白鸥机场，飞机已经在等您了！”】

“今天的太阳，真踏马大啊！”

罗洪伸手挥了挥，试图遮住那并不真实存在的耀眼阳光。

随意识一同变淡的，还有身体的知觉，就像是灵魂正从肉体中抽离——这，便是死亡的前兆。

罗洪笑了。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但死了也好，百年前他就该死了，而不是今天。

核战前，他被迫告别所爱的一切，像个逃兵一样，在冬眠装置中苟活到这所谓“人类需要的时代”。

醒来后，他才发现一切都不过是场滔天骗局——这个时代不属于人类文明，更不属于他们这群“逃亡者”。

“沙沙。”

左手在怀中摸索一二，最终掏出一张早已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笑容甜美的女孩，他的挚爱之人。

罗洪眼神迷离，微微张嘴，正要说些什么时，异变突生！

一道玻璃门在他面前凭空展开，画风迥异，显得突兀而梦幻。

门把手上有道印记一闪一闪，像在发出某种信号。

罗洪惊愕地眨了眨眼，看着里面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泪水无声落下。

“真好，真好啊...”

拖着好似生物灯泡的左腿，罗洪用单手死死扣着地面的泥土，朝门内爬行。

他知道这是自己临终前的幻觉，但哪怕是假的，他也要最后再看一眼那个和平的时代。

那个，人类文明还存在的时代。

那个，美好的时代。

“啪嗒——嚓嚓...”

爬进玻璃门的瞬间，罗洪恍惚中听到一道机械音：

“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