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赌徒

法洛林

布吕梅斯堡

血色的晨光透过彩窗，照进了国王陛下的议事厅，路德维希四世将手中的金杯愤怒地砸到信使的脸上，葡萄酒水溅了一地。

跪在台阶下的信使铠甲布满凹痕，左肩的锁子甲被利刃削开，凝结的血块里还嵌着半截断箭。

“你是说，敌人仅仅围困了你们三日，就把你们打败了？”

“是的......陛下。”

过了好半会，信使才嗫喏着回答。

“这不是我等的过错，实在是因为莫代尔伯爵他......”

“朕不要听！”国王咆哮起来，便开始不管不顾地砸起了名贵的家具和装饰品。

来自伦巴德的座钟……

产自南方的檀木家具……

异域进贡的象牙雕……

......

都在国王的愤怒下化为碎片

“废物，都是废物！”

“索姆亚尼的城墙是纸糊的吗？”

国王的咆哮声震得武器架上的长剑不停颤动，绣着金百合的猩红披风随着他来回踱步猎猎作响。

“一百名长弓手，三百重步兵，还有花了朕多少钱才造的弩炮——全都喂狗了？“

一直侍立在一旁的财政大臣克莱蒙终于忍不住为自己的朋友辩解：“陛下，西德兰的军队本就是从泽地偷袭而来，没有做好准备也不能全怪莫代尔......“

“偷袭？“路德维希猛地转身，拔出墙上悬挂的铁剑，在石板上划出道道火星：

“西德兰人从泽地飘过来的？还是说我们的瞭望塔上全是瞎子？”

路德维希把剑架在信使染血的脖颈上：

“你告诉德·莫代尔伯爵，除非他干掉的西德兰杂种的头颅塞进他城堡的火炉能暖和到明年复活节，否则别想让我出一分赎金！”

“可是陛下，莫代尔伯爵已经战死了......”

信使单膝跪地，泣不成声，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充满悲伤和信服力。

“该死，这下可好。”

路德维希扶额。

“算他走运，只能看看能不能给他谋个圣徒的位置了。”

“该死的，真是晦气，死了还要花我一大笔钱。”

军事大臣让·德·阿尔芒突然闯入议事厅，他单膝跪地面向国王，甲胄磕地发出一声闷响：

“陛下，斥候回报西德兰军的小股骑兵已经出现在了鲁昂东北三十市里处。”

他布满刀疤的脸庞被壁炉的火光照得忽明忽暗。

“我军现在已经集结了有三千重骑兵，一万四千步兵，弩手......”

“都是诺曼最好的战马，随时可以给那些敢于侵犯我国的西德兰佬一个百年难忘的教训。”

“好！朕要亲自出征！”

国王丢开长剑，一把抓起武器架上的战锤，镶着蓝宝石的锤头重重砸在橡木长桌上，烛台纷纷倾倒，融化的蜡泪顺着桌沿滴落，仿如凝固的鲜血。

“让那些西德兰佬的脑袋在麦田里堆成山！”

“叫所有子爵以上士官来开会！选定决战位置。”

“此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

议事厅内立刻就陷入战争的狂热，厅外等候已久的军官鱼贯而入。

一副巨大的地图被展开，铺平在众人的脚下

国王和将军们将在这里谋划，并决定这个王国未来的命运......

克莱蒙大臣将手中的十字架高举过头顶：“上帝见证，法洛林的荣耀......”

“上帝现在应该忙着给西德兰人签发地狱通行证。”

路德维希扯下披风扔向侍从，讨论的氛围令他热血沸腾。

“传令兵！吹响集结号！让那些还在妓院打滚的混蛋半刻钟内到校场集合——用他们冻僵的屁股想想，等西德兰佬杀进来，那群婊子们陪的就是另一群大爷了。”

集结的号声很快就响彻了整座布吕梅斯，这座路德维希一世时期修建的军事堡垒，如今已经开始满负荷运转，大半个法洛林王国的军队都已经到达了这里，住进了专门修建的营房。

这座堡垒是兰纳里亚最后的屏障，或者说，它就是兰纳里亚防线的一部分，事实上，这座最大的堡垒主要起到的就是屯兵的作用，与其他众多的小堡垒一起，把兰纳里亚包围起来，使这座城固若金汤。

而西德兰方面对这件事当然也是心知肚明

他们当然不会傻到去试图以仅仅过万的部队去冲击这道法洛林最坚固的防线。

艾德华三世在收到斥候传来的消息后……

果断下令，在距离布吕梅斯五十里外的索纳河畔扎下营寨。

静静地等待法洛林军队的到来。

在这个时代，

一个国家征服另一个国家的方式，

无非就是去摧毁另一个国家的暴力机关军队。

摧毁了军队，

这个国家的物产，土地，金银，女人就只能任胜利者取用。

因此，

即便处于补给不利的那一方，

艾德华三世也不能去主动发起攻击，试图速战速决，

他承受不起失败的代价。

比起进攻，

军队在驻扎时的损耗才是最小的，

只有这样才能以最完美的状态去迎击敌人。

而艾德华三世笃信，

他那个脑袋有点不正常的亲戚一定会发起主动进攻。

哪怕他们只需要在城堡里干耗就能击败补给不足的西德兰，

那个国王也绝对不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获得胜利。

因为这个血缘跟自己淡的不能淡的亲戚跟自己一样，

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徒。

路德维希突然宣布收回安基坦的举动本质上与艾德华发起的这次远征没有什么不同，

都是赌徒的孤注一掷，

都妄想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多的报酬。

最关键的是，

他们都对自己手中的筹码充满自信，

为快速的得到一切，

他们决不会选择那最稳妥的方法。

而现在，

就到了决定谁赢谁输的最后一骰。

决战可能明天就会爆发，

也可能几个月之后才会爆发。

但两位国王都明白，

它一定会爆发，并且将改变整个泰拉西亚西部百年的格局。

思绪收回

话虽如此

但艾德华三世还是决定给自己的亲戚再来一点刺激。

“珀西，那个莫代尔伯爵处理好了吗？”

“已经好了，陛下。”

珀西捧着一个人头大小的檀木匣子，里面果然装的也是一颗人头。

正是莫代尔伯爵那颗已经被砸的不成人样的脑袋。

“派一匹快马，把这个给路德维希送过去。”

“听说他喜欢给人追封圣徒，那我们就做个顺水人情，把这个圣骸还给他。”

“不知道，他会是怎样一番表情呢？应该，是感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