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空山寺（五）

她的眼眶渐渐湿润，却又含着泪笑了出来。她向前一步，深深地道：“大师，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坚持走下去的！”

从她出生起，她就注定跟这些神秘的事情紧密联系在一起，这是她的命运，也是她的使命。

“害了大师的那只邪祟在哪？”陆郁突然转身，眼中似乎喷着火，那熊熊怒火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燃烧起来，“我要去斩了它！”

她的声音坚定而决绝，充满了力量，这一声说的，仿佛洛卿辞站在了此处，此刻二人的神态都像极了，同样的坚定，同样的充满斗志。

悟文看着陆郁，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摇摇头道：“已经被师父解决了，小陆若是想在庙里住一段时间，我这便叫人为你收拾出房间，只是现下庙里还在修缮。”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那里，年轻的弟子们正忙碌地穿梭着，手中的工具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最多也只能为你二人腾出一间房了。”

陆郁连道：“没关系。”

寺庙里的小辈大多都是跟悟沙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人，他们活力满满，像是初升的朝阳，浑身透着使不完的劲儿。

只见他们有的扛着木料，有的提着灰桶，个个干得热火朝天。

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衫，却丝毫没有减弱他们的热情，每一个人都像是在守护自己最珍贵的家园。

陆郁被悟沙领着，一路穿梭在忙碌的人群中。

不知不觉间，竟到了自己小时候住的那间房。

那熟悉的门扉，那斑驳的墙壁，一切都如记忆中的模样。悟沙笑着道：“陆师姐的房屋，师父一直叫人仔细打扫着，那场大火也没将此处点着，正巧物归原主。”

他双手合十，小小年纪，脸上却透着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陆郁看着那间屋子，眼中满是感慨，笑道：“那还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怀念，一丝喜悦。

随后，陆郁又道了谢。

悟沙调皮地眨眨眼，连道：“若是师姐想要谢，还是多多给我们开些小灶吧！玄净师叔的手艺愈发没有滋味了！”

说罢，他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清脆的笑声在寺庙的上空回荡，为这片略显沉重的氛围增添了一丝轻松与欢乐。

……

空山寺的重建工程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山间回荡着斧凿的声响，混着鸟鸣，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初春的风掠过新伐的木桩，带起一阵松木的清香，混着泥土的潮湿气息，萦绕在寺庙周围。

白日里，小和尚们除了早课诵经之外，其余的时间全用来伐木装修。

他们大多年纪尚轻，对于建筑一道其实是不太懂的，手上的水泡起了又破，僧衣上沾满了木屑和泥渍。

但住持说，亲手重建的寺庙才更有灵性，他们便也咬着牙坚持下来。

这些天摸索下来，倒也勉强搭起了大殿的框架，虽有些歪斜，却也能看出些模样。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时，陆郁便和洛卿辞踏着露水来到佛堂。

青石台阶上生着薄薄的苔藓，陆郁走得小心翼翼，却见洛卿辞步履轻盈，衣袂飘飘，仿佛随时会乘着山风而去。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紧，不自觉地伸手拽住了洛卿辞的袖角。

“怎么了？”洛卿辞回头，晨光透过她的发丝，在脸颊投下细碎的光影。

陆郁慌忙松开手，“没...就是台阶有点滑。”

佛堂里，檀香袅袅。

陆郁跪在褪色的蒲团上，双手合十。

曾经在山上修行的那段时日里，这都是她的必修课。

木鱼声有节奏地响着，混着和尚们低沉的诵经声，让人心神宁静。

她闭着眼，嘴唇微动，那些经文早已刻进骨子里，即便不刻意去背，也能如流水般自然涌出。

可今日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诵经声渐渐远去，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

她偷偷将视线落在身旁的洛卿辞身上。

那人跪得笔直，素白的衣裙铺展在蒲团周围，像一朵盛开的花。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纤长的睫毛上跳跃，投下一片细密的阴影。

陆郁看得入神，直到洛卿辞似有所觉地微微侧头，她才慌忙移开视线，假装专注地盯着佛像。

金漆剥落的佛祖低垂着眼，似笑非笑地俯瞰众生。

陆郁眼眶微微有些发热，连忙俯身叩首，额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

如果是梦的话……她在心里默念，掌心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山风穿堂而过，带着早春的寒意，却吹不散她心头翻涌的热潮。

那样胆战心惊的日子，每夜蜷缩在房间的角落，听着野兽嚎叫的日子，再也不想回去了。

现在这样就很好，好得让她害怕这不过是一场美梦。

“铛——”铜磬的声音惊醒了她。

早课结束了，小和尚们鱼贯而出。陆郁站起身，膝盖因久跪而发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指尖微凉，却让她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小心。”洛卿辞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滴墨落入水中，在她心里晕开层层涟漪。

“谢谢……”陆郁低着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她没看见洛卿辞望向佛像时若有所思的神情。

连做了三日的早课，洛卿辞对这个世界的“神佛”也有了新的认识。

香火缭绕中，她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力量——由千万人的信仰汇聚而成，如丝如缕地缠绕在佛像周围。

这不是她熟悉的灵力，而是一种更为虚无缥缈的存在。

若信仰存在则神佛存在，若信仰丢失则神佛不存。

它们是一种概念，可以被人塑造，也可以被人遗忘。

晨光中，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抬眼望向殿外，蔚蓝的天空澄澈如洗，几缕云丝飘浮其间。

她无声地动了动嘴唇：你，是想要我看见这些吗？

回宿舍的路上，陆郁兴致勃勃地说着直播的事。

“粉丝已经过五十万了，”她晃着手机，屏幕上是她昨晚拍的星空，“大家都想看看我们在山里的生活。”

“和我们的修炼日常……”

洛卿辞停下脚步，山风吹起她的长发。

陆郁紧张地等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