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西院出来,张泽今大胆的牵住了裴朗月的素夷。
裴朗月下意识的想抽回,却被张泽今攥得更紧。
她蹙眉看向他,他凑近她耳旁轻笑说:“只有这样,我娘才能同意!”
裴朗月闷哼:“我又上你的当了!”
其实他们的婚事还得过张母这一关,前世张母虽是勉强同意,可今世换作了二郎。
张母偏心二郎,又加上二郎有学问,更是看不上她,哪怕娘她再怎么胡搅蛮缠,若没有张母的同意,也不会成。
转念一想,只要张泽今同意,即便张母反对,只怕到最后也能事成。
唉!左右被张二郎给拿捏了!
她要是没有这么个攀高的娘,她就完全可以抽身了。
谁让她摊上这么个娘呢!
张泽今笑着说:“我们都说好了!谁都不准反悔!”
裴朗月没再说什么,任由张泽今拉着她出了西院门。
张泽佑看得瞳孔一缩,这二弟这是对女人开窍了?
东堂屋里,俩人的娘还在争论不休。
在看到他俩进门交握在一起的手后,裴寡妇瞬时来了底气:“你看,我说二郎对我家朗月也是欢喜的吧?这不,手都牵上了!”
说完开怀大笑。
张母面上一尬,略怒的问自家儿子:“二郎,你,你真得要娶她?”
张泽今点头:“娘,您就答应下来吧!我确实想娶她!”
张母脸色白了又红,沉思了一会,绷着脸道:“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你们吧!只是大郎还没妁媳妇,成亲也得拖一拖!”
谁知这话还没说完,林里长阴愁着脸找上了门:“张家婶子!”
“林里长!您怎么来了?快里面坐!”张母一见是林里长,忙起身相迎。
“林里长!”张泽今向林里长礼貌作揖。
林里长点点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裴家母女,冷哼了一声道:
“听说二郎救了你,你就非要把你家那丫头塞给二郎?”
“怎么的?这事你可管不着!张大娘都已经同意了!”裴寡妇满脸得意。
林里长看向张母:“你同意了?”
张母垂眸点点头,冷哼一声:“嗯!”
林里长叹息了一声:“我本看中的也是二郎!一听说二郎被朗月她娘缠上,我心里生急,就想着跟你再把二郎和姿儿的事提上来。只是我那闺女吵嚷嚷着说,要嫁给大郎!我这是来跟您商量这事来着!”
裴朗月和张泽今对视一眼,心中纳闷,今世林姿怎么会主动要嫁给张泽佑?
莫非她也是重生的?她知道自己一年后会守寡,就改了主意?
裴寡妇见林里长不是来和自己抢女婿的,忙笑着说:“那你们聊,我们娘俩就先走了!”
未等张母回答,裴寡妇就拉着裴朗月出了门槛。
母女俩走后,张母吩咐二郎:“去把你大哥叫过来!”
……
张家大郎和二郎的婚事当日就传遍了整个村庄。
定亲那天,张泽今来她家下定礼。
她把他拉进闺房,对他抱怨:“都怪你,你现在后悔了吧?我也后悔着呢!”
那日在张家,林里长说林姿想嫁给大郎,她其实是想当场悔婚的,奈何被她娘硬拉着出了门,没给她说话的余地。
刚出张家门口就遇到了村里的“长舌妇”王婶子。
她那多嘴的娘立刻就把她和二郎的婚事抖了出来,生怕马上不说给人听,下一刻张家就反悔似的。一路上逢人便说,她想开口悔婚都没机会。
到家后她总算完全说出来了,却被她娘骂的狗血喷头。她又哭又闹,若是她不嫁给他,她便要背上忤逆不孝的名头。
对于这个娘,她实在是没办法,她是她捡来的,每逢她不听话,她总要把这事拿出来说道说道,说她养她这么大不容易什么的。
唉!摊上这么个娘,不提也罢!
张泽今知道她说这话是在怪他,那日他若不同意,只需晚一点就能知道林姿要嫁的是大哥。那他也就不用拉她作挡箭牌。他俩也就不需要成婚。
可叹婚事说定,村里人迅速就都知道了,想退也退不了。
他也曾后悔过,但转念一想,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前世他娶林姿,林姿今世嫁他大哥,而他就得娶裴朗月。
他垂眸道歉:“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事已至此,我也说不上后不后悔的。也只能怪天意弄人!”
裴朗月点了点头,也是认可。
定完亲后,张泽今便回了县城书院。
一日裴朗月背着竹篓出门,遇到了林姿。
林姿仰着娇脸,试探的问她:“郎月妹妹,没想到我们以后会成为妯娌!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呐!就连我们的身世也都一样,都是被人收养的。听说你有个长命锁,可惜被当了!你娘说,你还有个桃木剑,或许你还能凭此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呢!”
林姿说的不错,她是有个长命锁,还有一个桃木剑。长命锁被娘当了,桃木剑不值钱就被裴寡妇仍在了箱子底。她最近才在娘整理旧物时看到。问了娘她说是捡她时身上带的。她仔细一看,才发现上面刻了她的原名。也不知道自己的亲身父母为何要遗弃她。个中原因她也没多想,只是自此把那桃木剑带在了脖子上。
裴朗月淡淡一笑:“既然是被遗弃的,就没有必要去找!”
林姿听裴朗月这样说,略微放心,看来不管她是不是重生的,她都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她又转了一个话题继续试探:“你不是喜欢大郎吗?怎么还愿意嫁给二郎?你不是知道二郎一年后会……”
林姿没说下去,裴朗月知道她不过是想试探她是不是也是重生的。
裴朗月也不打算瞒她,回她说:“我不会喜欢不喜欢我的人,我也不会让二郎出事的。”
这句话就完全说明了裴朗月也是重生的。
“你恨我们吗?”林姿问。
她应该恨她抢走了张泽佑吧!
裴朗月摇头:“今生我只为自己而活!”
林姿笑笑:“那好!这辈子我们总算各偿所愿了!”
裴朗月走后,林姿望着她的背影沉思了一会。
想要代替她,不单只要她的信物,还要铺垫自己和她一样的身世。
只是要说服父母还得费些功夫。
若是她也是捡来的那就好办了,可以直接夺了她的信物,拿去冒充。
现在也只能按照计划徐徐图之。
就等上一年吧!可她若嫁给了张泽今,只怕张泽今也会知道她的信物。
就算张泽今逃过了那一劫,她也要想办法除去他。
还有裴寡妇!
……
半年后兄弟俩同一天娶妻,如同上一世一样。只不过这次大郎娶的是林姿,二郎娶的是裴朗月。
张家和上一世一样为了省钱,只雇了一班迎亲队伍。兄弟俩一前一后迎亲,拜堂。
来了很多村民们围观。
一路上鼓乐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高头大马上,身着喜服的张泽佑五官端正,身姿挺拔,喜笑颜开,精神焕发,不似前世那样黑沉个脸。
他这一世也算得偿所愿了,娶了心中所爱之人。
林里长家里来了不少亲朋好友,酒席就摆了二十桌,一直摆到院外。
给林姿的陪嫁物品也足足有十八抬。
村里围观的人无不称赞。
不愧是里长,就是大气!
相比裴朗月家,席面就比较寒酸了。
裴寡妇平常得罪人比较多,也只有近亲和四邻仅仅两桌席面而已。
陪嫁的嫁妆也不多,九抬也没有。
村里来看热闹的人自然要拿她家和林家作比较,免不了得嚼几个月的口舌。
这一点前世裴朗月早就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前世她是有些在意的,今世她只是付之一笑。
林姿那边拖了很久,直到酉时迎娶她的花轿才到。
好在她家离张家也不远。
裴朗月坐在花轿里,由张泽今牵出了花轿,成亲的程序和上一世一样,只是新郎互换了而已。
礼成后,张泽今牵着她进了西院。
张泽今扶她坐下后,就要去挑她的红盖头。
她一怔,忙说:“你不用去陪酒了?”
他轻笑一声:“不用!我不会喝酒,有大哥在呢!”
盖头掀开的那一刻,俩个人都一愣。
张泽今本就长得俊美无俦,穿上了大红的喜服,更是俊美。
只是二郎再俊她对他也无一丝男女之情。
她今世都不会爱上张家的人。
而他对她也不过是利用。
她可不想两世都栽在张家男人身上。
情是什么,不过是禁锢心魂的牢笼。
她今世不敢再奢望,也不敢再去相信“情爱”二字。
对面的女人明眸皓齿,宛如星月,美的出尘,只是那双潋滟的眸子里盛的是一抹淡淡的忧伤。
那是看透红尘的落寞,惆怅,沉静。
这本不该是少女该有的情绪。
不知怎得,他心里忽生出一抹心疼。
他笑了笑,说:“你饿了吧?我给你端吃食过来!”
裴朗月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张泽今就端来两碗荷包蛋和一荤一素。
裴朗月接过碗,正要下箸,就听张泽今打断:“先别吃!我们先喝了交卺酒!”
裴朗月眉心一蹙:“屋里就你我,何必做那么全备!”
张泽今知她言下之意,也就不再执着。
俩人吃完饭后,他给她打来了洗脚水。
洗完后,裴朗月没敢上榻,只是坐在桌旁支颐忐忑。
前世他是她小叔,俩人相处并不多。张泽今除了过年过节,每月也只回家三天。
对他她是觉得有些生分的。
张泽今脱了喜袍,只着了大红的中衣半靠在榻上。
他好整以暇的说:“你信不过我?”
“嗯?”
裴朗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慢了半拍才后知后觉,这是在提醒她怎么不上榻,她回他:“没有!你和大郎一样是个“正人君子!””
“那还不过来歇下?”
裴朗月点点头。结婚喜烛不能灭,要点通宵,她就把那两个喜烛拿到了远处,床榻那边也就暗了些。她又卸下了帷帐,便在帐外脱了喜服,上了榻。
张泽今把里面的位置让给她。她便在里面重铺了一床被子。
张泽今见她躺下后,径自道:“看来大哥这个“正人君子”,才是伤你心的罪魁祸首!——难怪你……罢了!不提了!今夜我们新婚,我本该让你高兴的。”
他侧过了身,裴朗月却下意识的往里一缩。
张泽今何其聪明,她只说了一句暗示他的话,他就能猜到前世大郎没碰过她。不过“让她高兴”却让她如临大敌。
张泽今见她的反应,心中了然。他只是看向她,认真的道:“我替他给你道歉!”
这话令她放了心,也令她心里裹挟着五味杂陈的情愫。
只是他替他道歉,她心中不屑,语气很平静的回他:“你可怜我吗!——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张泽今见她如此,也就不再说什么,重新躺好,淡淡吐出两个字:“睡吧!”
“林姿,她也知道我是重生的了,你,她应该还不知道。”裴朗月轻轻又补了一句。
张泽今脑袋枕着双臂,轻吐:“她也曾试探过我,我估计以后她还会试探的。”
说完他又自嘲的一笑:“呵!以前没看清她,这才知道她也是个揆情审势、见风转舵的人!”
“那你今生就活出个长命百岁!给自己争口气!”裴朗月勉励他。
“你不是也怕我短命,让我立下一年后的和离书吗?”张泽今反问。
裴朗月阐释:“我本不喜欢你,也不想嫁给你。不论你日后短不短命,高中升官,我都不想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就这么看不上我?我哪点配不上你?”张泽今心里头无端烦闷。
“你很好,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你大哥和你,前世都是林姿的人,她的人,我不要!”裴朗月瓮声瓮气的说着。
张泽今气笑了:“你是嫌我脏了?那是前世!”
“前世今世在你我心里都是一体,怎可分割!”裴朗月背对他答。
“我也只在新婚夜碰过她一次!”张泽今一时脱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给她听。
“什么?怎么可能?”裴朗月心下质疑。
“我没骗你,新婚那夜她说……后几天我都没动过她,去了书院第二个月回来,她就怀了孩子,那就更不会动她。生下孩子未满月,我就去了书院,再回来就收拾东西上京赶考!”
这丫头未经人事,他就没说那么详细。
“那又如何,就是没有,我也不会喜欢你!”裴朗月申明。
“可惜了!日后高中,你做不了官夫人!”张泽今佯装轻叹。
“谁稀罕!”裴朗月淡淡回怼。
“只怕你不稀罕,你娘稀罕!”张泽今提醒。
“我娘……”裴朗月陷入沉思。
她还真不能保证。
“不如这样吧!你也别要和离书了!我们就将就过一辈子吧!我保证日后我平步青云了,也不会抛弃你,更不会纳妾,只你一个,可好?”张泽今问她。
他不喜欢她也不厌恶她,就如前世他对林姿也是如此,做夫妻他倒也能接受。
“不行!你明天就给我写好和离书。“不准反悔”可是你说的?”裴朗月不依不饶的坚持。
“那好!只是到时候,别让你娘来闹我!”张泽今也随她便了。
“我知道了!”她思忖着答。
两人一时无话,也都未睡着。
沉默许久后,张泽今突然问:“你前世——是怎么死的?”
“好奇?”裴朗月反问。
“嗯!”张泽今答。
裴朗月不语,前世她是自己伤心绝望跳河的,算是自己蠢死的吧。
张泽今见裴朗月久久不答:“不愿说?还是——自己想不开?”
裴朗月突然一阵心痛,直抵喉咙,解释:“你入土后,我就发现了他们,你大哥为了她和孩子,要与我和离,我便……”
她没说下去,他也猜到了。
他叹息一声:“蠢丫头!”
她不语,他顿了顿又说:“照你这样说,我前世早就被戴上绿帽子了!”张泽今自嘲。
“我不也是!”裴朗月眼眸蓄上了泪水,终于滚落。
张泽今立即就感受到了裴朗月似乎在轻噎。
他心神慌了慌,终是抬起骨节分明的大掌轻轻在她背后拍了拍,:“别哭!都过去了!这一世你要幸福快乐的活才行!”
裴朗月平复了一下情绪:“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和你一年后和离,离开张家这个伤心地!”
“我会成全你的!”
张泽今陷入沉思。
两人自此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