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夫人，你也不想……

“摧花手”张三靠着椅背坐稳，一双靴子翘在桌上，手持着一册话本小说，放松得像此间宅子的主人。阳光从木窗漏进来，斜斜照在他的脸上。半脸光明。

见她进门，他放下书册，俊朗的面容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冲她摆摆手，如同夫人回了娘家、终于能和妾室放肆嬉闹的老爷般快活……

什么妾室，呸！呸呸！

羞人的场景再度侵入杜京墨的脑海：

双臂环住眼前的男人，脸颊贴在他的脸上，蹭动着索吻……

她的耳尖红了，差点儿夺门而出。

深吸口气，紧紧攥住匕首，终于稳住双腿，她飞快探出头去，见房间外无人，又一把拍上房门。

大约是被自己不争气的举动惹火了，她鼓着脸颊，雄赳赳提起双臂，大踏步闯至桌前，冷脸喝道：

“张少侠，擅闯民宅，可不是侠义之举。”

张晴朗脸上笑意更胜：

嗯，杜女侠这模样，很萌……

他端正了坐姿，“啪”一下合上书，丢到桌上，操起一块砚台，掂了掂：

“夫人说笑了，张三以前是杀人眼睛不干的恶棍，现在是声名狼藉的‘捉刀人’，哪来什么侠名？……哦，对了，我现在还是弑君的逆贼呢~”

听到“弑君的逆贼”，杜京墨恢复了冷静：

“你若是为‘交易’而来，恐怕要失望而归。我的决定一如昨夜。你若是想出海避祸，京墨可以为少侠疏通门路，备足银两。”

“出海还是算了。张三来此，是与夫人谈新的交易的。”

杜京墨似乎有些火了，一把将匕首插在桌上，双掌拍桌，前倾身体：“我说了……”

才说出三个字，张晴朗便打断了她：

“夫人拒绝的是与张三的交易，可在下是以蓝浅雪的名义来谈生意的。拒绝张三，关我蓝浅雪什么事~”

他说着，视线不受控地下移：

杜京墨今日穿了紫色的对襟衫，领口毛茸茸，虽不像前世女子弯腰时，一着不慎，便会显出峡谷，但依靠雄厚资本，依然可见衣衫勾勒出夸张的弧度。配上狐狸眼，活脱脱豪门里最受宠夫人模样。

他不由想起昨夜所见的月宫桂子。

嗯，粉色桂子……

还有幽幽的兰香！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而看向插在桌上的匕首，可惜道：

“上好的楠木，就这么毁了。”

尽管如此，杜京墨还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不由直起腰，双臂抱胸。因为那视线，陡然间，面对张三，她再不感到局促……

他也无甚特别，她想。

她吐出口气：“蓝浅雪？什么意思？”

“就是说，在浙江都指挥使段大人眼中，在下就是蓝浅雪。”张晴朗依然看着匕首，讲述起昨夜杜京墨走后，自己在黄炎风与段献可面前冒充蓝浅雪的经过。

“段大人对鄙人的话，似乎不是很相信。”他抬起头，看着杜京墨的眼睛道：

“今天特地派人盯着我，一直跟我进了沈府，才离开……大概是回去复命了。

“说不定，现在段大人已经知晓，蓝浅雪的雇主正是沈夫人啦。若是将来，他得知了这个蓝浅雪原来是逆贼张三假扮的……啧啧啧……”

“你！”杜京墨退后一步，一脸的复杂，既恼火，又震惊：“你到底想怎样？”

“作为‘捉刀人’，张三之所以声名狼藉，不仅仅是因为‘摧花手’的恶名，还有喜欢强买强卖的原因。”张晴朗说着，双手撑着扶手，站起身。

“夫人，你也不想秘密被朝廷发现吧？”

杜京墨怒道：“这算什么秘密！分明是你栽赃嫁祸！我现在就能找回真正的蓝浅雪尸首，去布政司衙门告你！”

“可是昨天早上，那张三为什么要救你女儿；昨天晚上，又为什么要救你呢？”张晴朗道，“如果我是布政使，肯定会这么问夫人。”

杜京墨一窒，她当然可以说救云锦的是江雨声。可昨夜之事该怎么解释？蓝浅雪是张三假扮的，那她昨夜为什么不立刻报官，是不是同情逆贼？若说昨夜自己不知道救下自己的是张三，那今天张三又为何特地找她，向她坦白？

这是个彻底的阳谋！

她咬着银牙，没有说话。

书房中一片寂静，二人隔着书桌对峙。

“即便我答应你，你还能当一辈子的蓝浅雪不成？段献可、朝廷迟早会发现你的真面目。届时，我沈家还不是得个吵架灭族下场！”终于，杜京墨冷笑一声，道。

张晴朗沉默片刻，轻声道：“若是一切顺利，此间事了后，蓝浅雪会暴露自己是朝廷暗庄，被易教处决。至于张三，则彻底加入易教，极少在江湖上走动……

“蓝浅雪的价码，与张三的一样，还是两点。其一，为夫人恢复实力；其二，帮夫人救出晴岚小姐。

“要价也与昨夜一样，还是震石。”

杜京墨沉思片刻：“以你的天赋、实力，加入易教易如反掌……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震石？”

“我很想和‘羞花仙子’做一笔交易，很有成就感。”

杜京墨没有说话，只眯了眯眼睛。

张晴朗挠了挠脸颊，胡诌道：

“年少时，我读过一部话本小说。故事模仿着纪传体史书，讲了四位美人。作者为他们取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称号。

“其中，‘沉鱼落雁’是巾帼英雄，‘闭月’亦是侠女。只有‘羞花’被安上了祸乱天下的大帽子，还大书特书什么‘一骑红尘妃子笑’的典故……

“这之中的不同，使得我对‘羞花’很好奇。沈夫人人称‘羞花仙子’，总让在下想到那个角色……咳咳，因而，一直很关注夫人。”

这是什么意思？

杜京墨听了，有些莫名其妙，摸不准张三说这话是何意思。

昨夜的旖旎，今日的威胁，引她不喜的视线，还有莫名其妙的话语，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惹得她有些混乱……

“你想要震石……但很可惜，我并没有。”她只当没听到，接着之前话题说道。